金日磾笑的燦爛,云瑯卻很想在這家伙高高的鼻梁上來一拳。
不過呢,能把云瑯丟出去的鍋重新丟回來,而且還顯得自己特別仗義,有擔當的人,云瑯在大漢也就見過金日磾一個人而已。
想想都發愁啊,劉徹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啊,沒一個實誠的,他想要利用這群偽君子固守天下,開疆拓土不是一般的難。
霍光在一邊也笑的燦爛。
這孩子只要開始笑,總能給人一種敦厚的印象,尤其是兩道短粗的蠶眉,笑起來就像在動。
老虎弄死御馬這件事,是一定需要師傅親自出面跟皇帝解釋的,凡是跟皇帝有關聯的事情,出面的必定是家主,否則就是大不敬。
霍光當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師傅喊他出來就是要讓他看看金日磾這個人的,不是讓他來解決問題的。
“某家自己闖的禍,豈能讓你一個小輩去擔當,既然跟霍光結為好友,那就該相互砥礪、同進退、共成長期盼日后能有所成,早日為我大漢效力,為陛下分憂。
天色不早了,就留在云氏用飯,呵呵,我云氏沒別的長處,就是飯食總是比別處強一些。
霍光,好好地招待你的好友,為師走一遭長門宮,老虎犯了錯,我這個當主人的可逃不了。”
云瑯就像一個敦厚的長者,笑呵呵的三兩句話就把事情定了性子,同時也安撫了有些不安的金日磾。
他一介奴囚,雖然揭發韓嫣有功,被封為養馬中郎,身份依舊上不了臺面,如果他真的跑去跟皇帝說,是他疏忽大意之下弄死了御馬,如果恰好死掉的這匹御馬是劉徹最喜歡的那匹,等待他的絕對不是幾鞭子,而是掉腦袋。
將空間留給了霍光跟金日磾,云瑯揮著袖子就離開了,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能讓皇帝不要發怒,至于霍光與金日磾之間的友情會結出什么樣的惡果,他還顧不上考慮。
“君侯果然如外人所言一般,一貫嚴以律己,寬以待人,霍兄能在君侯門下受教,實在是羨煞旁人。”
金日磾見云瑯沒有為難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氣,就把一連串的馬屁送了上來。
霍光笑道:“家師年紀輕輕就有大漢四豪杰之稱,豈能是空穴來風。
金兄日后應當常來云氏,且不說云氏藏書乃是天下之冠,若能得我恩師指點一二,也將受用不盡。
今日且不說別的,先讓金兄見識一下我大漢美食,吃過之后,光不虞金兄不來云氏……哈哈哈。”
霍光想用云氏美食來打頭陣,好拴住金日磾這個沒吃過好東西的可憐匈奴人,然后再用別的法子慢慢打開他的心扉,最終讓自己成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好友。
同樣的,云瑯想要對付劉徹,自然也只能用美食,否則,以前幾日劉徹對自己不好的觀感來揣摩,被攆出去的概率要遠遠大于接見的概率。
劉徹最喜歡吃羊,而且最喜歡吃羊舌頭,天知道他怎么會有這樣的食物習慣。
不過羊舌頭確實是一道美味,云瑯今天不準備做劉徹喜歡的羊舌羹,而是準備制作椒鹽羊舌頭。
食物準備了九樣,云瑯提著兩只碩大的食盒在前邊走,平遮帶著四個仆役用大車拉著御馬在后面跟隨。
進了長門宮,大長秋接過食盒送去驗毒,云瑯就在宮娥的帶領下走進了長門宮大殿。
進門就看到劉徹那雙充滿譏誚氣息的眼睛,阿嬌則抱著背后有一個碩大蝴蝶結的藍田。
“知道送吃食過來,孝心還是有的,今天都帶來了些什么菜式?可有新的?”
阿嬌見皇帝不理睬云瑯,就笑著問道。
云瑯施禮道:“今日特意為陛下烹調了一道椒鹽羊舌,其余的都是舊有的菜肴,大多是一些驅寒除濕,健脾開胃的菜式,最適合陛下在冬日享用。”
劉徹冷笑一聲,阿嬌驚奇的道:“怎么,吃食也有藥物能達到的效果?”
云瑯笑道:“貴人有所不知,自古以來醫家便有藥食同源,藥食互補的說法。
既將藥物作為食物,又將食物賦以藥用,藥借食力,食助藥威,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比如微臣今日送來的這道人參雞湯,最適合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食用,食用之后全身微微發燙,最是受用,哪怕是藍田公主這樣的小人兒,也能受用。”
阿嬌轉頭對皇帝道:“這道菜式臣妾用過,確實如云瑯所說,陛下身子泛寒,不妨用一些。”
劉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云瑯的吹噓。
云瑯送來的飯菜已經驗毒完畢,被宮娥們裝在盤子里一一送了上來。
阿嬌看了一眼大長秋,大長秋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表示無毒。
劉徹冷哼一聲道:“他還沒有毒死朕的心思,毒死了朕,他上哪里去找一個新的好哄騙的皇帝。”
劉徹一開口就是誅心之語,云瑯不敢怠慢,這時候把腦袋擱在地板上一言不發最為妥當。
其實說起來,大漢朝比劉徹好哄騙的皇帝太多了……而他是最難以哄騙的一個。
如果真的可以毒死皇帝而不犯罪,哪怕大長秋用銀針把每一粒米都戳一遍,云瑯也有無數種法子毒死皇帝。
劉徹吃東西想來風卷殘云,沒有任何皇家高貴的氣象,倒是阿嬌吃的慢條斯理的,充滿了美感。
劉徹吃完了東西,瞅著吃的香甜的藍田丟下筷子長嘆一聲道:“可憐朕的一匹寶馬,居然只值一頓餐飯。”
阿嬌輕笑道:“您的馬監里有寶馬三百余匹,您往日里又騎過幾匹?
妾身聽聞,有些寶馬即便在曠野中也敢與猛虎爭鋒,能被云氏那頭大布偶一般的老虎活活嚇死,也算不得什么寶馬,廢物一個,死了也就死了,給我女兒換一頓美食吃,也不虧。”
因為是云瑯這個晚輩,阿嬌并沒有如同以往一樣在劉徹面前表現出該有的溫良謙恭之態,而是用了家常說話的態度。
劉徹笑道:“哪怕是一頭驢子,那也是朕的驢子,云氏的老虎嚇死了朕的驢子,他就該賠,你說是不是啊?”
云瑯看見劉徹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可憐的公孫敖在扶荔宮種植荔枝的事情,嘆口氣道:“陛下有命,微臣焉敢不從。”
劉徹對云瑯的回答很滿意,咳嗽一聲道:“既然如此,你素來有博聞廣記之能,就給朕說說這天下最好的戰馬出自哪里?”
云瑯立刻回答道:“以微臣之見,最好的戰馬當屬匈奴馬,沒有例外。”
云瑯的回答完全出乎劉徹的預料之外,他按下心頭的不滿,耐著性子問道:“說說道理。”
云瑯道:“如果論一兩匹戰馬的高低,比匈奴好的馬種不知有多少,然而,就戰馬而論,微臣以為匈奴馬為天下第一。
一兩匹寶馬對陛下來說不過是玩物而已,放置于皇家園林之內,觀其奔跑之態以為樂事。
然,微臣以為,陛下需要的不是一兩匹蓋世寶馬,需要的是成千上萬匹戰馬。
匈奴馬體形矮小,其貌不揚,然而,匈奴馬在風霜雪雨的大草原上,沒有失去雄悍的馬性,它們頭大頸短,體魄強健,胸寬鬃長,皮厚毛粗,能抵御北海的暴雪;能揚蹄踢碎狐狼的腦袋。經過調馴的匈奴馬,在戰場上不驚不詐,勇猛無比。
而匈奴馬更有一個別的戰馬所不能比擬的優點,那就是母馬哺乳期長,只要不斷地采奶,哺乳期還會延長一些,而馬奶更是戰士最優良的軍糧來源。
微臣在北地曾經聽說有匈奴人僅僅依靠兩匹戰馬的馬奶,就無軍糧狂奔兩千里。
如此良馬,正是陛下所需的寶馬,余者,不足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