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的時候,云瑯的馬車就離開了長安城。
今日,難得沒有霧氣,太陽還沒有出來,大地就亮堂堂的讓人歡喜。
云瑯最近在來長安的次數比較頻繁,他知道劉徹不怎么待見他,因此,只會做短暫的停留,事情辦完了就快速離開,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曹氏的家仆站在城門口外不遠的地方,見云瑯的馬車過來了,就把一個竹管遞給了護衛。
云瑯取過竹管打開之后瞅了一眼,輕笑一聲就把紙條丟進馬車里的爐子里點燃了。
霍光很想知道紙條上到底寫了些什么,云瑯卻不準他看,也不給他機會看。
不過,從師傅猥瑣的笑容來看,內容可能有失體面。
曹信很乖,一個人占據了半個車廂,在狐裘的包圍下睡得香甜。
早起對于這個七歲的孩子來說還是很艱難的。
這讓霍光很是羨慕,他睡懶覺的習慣,自從進了云氏之后就被何愁有給扳過來了,他相信,曹信也會走他的老路。
沒有霧氣的早晨,干冷干冷的,只要看看褚狼他們胡須上的白霜就知道,馬車外邊絕對不是個可以讓人心曠神怡的地方。
拖車的駿馬已經活動開了,粗大的鼻孔向外噴吐著白色霧氣,煙霧繚繞的如同猛獸一般。
新開的路取直了彎道,因此,從長安到上林苑只需要三個時辰就足夠了。
不像以前,走一趟陽陵邑都要足足跑兩天。
道路是富貴縣縣令應雪林帶人修建的,而道路的規格以及修建方式是云氏出的,至于錢財,自然來自長門宮。
一條直道,將上林苑與陽陵邑,長安連成一條線,如果縱馬狂奔,時間還能縮短不少。
云氏的馬車向來以堅固舒適著稱于世,在這樣行人稀疏的早晨,自然需要全力奔跑。
曹信熱的踢開了狐裘,霍光就抱著這個溫暖的孩子,重新裹上狐裘,他也準備睡一會。
云瑯的腿自然就成了這兩個家伙的枕頭,想把腦袋靠在車廂上,這是一樁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顛簸的馬車會把腦袋磕碎。
于是,云瑯只好低著頭打盹。
“吁……”
車夫猛地拉緊了韁繩,兩匹拉車的馬前蹄騰空,在空中踢騰兩下這才停下腳步。
云瑯的臉撞在前面的車廂上生疼,兩個孩子也被猛烈的撞擊給弄醒了。
“發生了什么事?”
云瑯惱怒的問道。
褚狼滿是冰雪渣子的面孔就出現在車窗邊上,輕聲道:“前邊的路上有倒尸。”
“去看看……小心。”
褚狼點點頭,就離開了馬車,當先的兩個護衛就騎著馬小心翼翼的來到尸體邊上。
僅僅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護衛就大吼道:“敵襲!”
都是久經征戰的猛士,口中呼喝,手上的長刀已經狠狠地刺了下去。
褚狼立刻暴喝:“馬車先走“
抬手就給了拉車的馬一鞭子,馭者放開了韁繩,拉車的馬昂嘶一聲就向前竄了出去。
護衛手里的長刀還沒有刺到偽裝成尸體的刺客身上,就被刺客用短刀蕩開,護衛小腹挨了一腳,踉蹌后退,而此時馬車已經跑了過來。
刺客大叫一聲勉強避開馬車,卻被馬車上探出來的一把刀子割斷了喉嚨。
其余刺客早就跳起來,揮舞著刀子直奔馬車,卻被褚狼等一干侍衛給攔住,在官道上搏殺。
云瑯收起短劍,側耳凝聽,沒有聽到弩箭,或者羽箭的破空聲,就迅速對馭者下令道:“折回去!”
馭者聞言,在寬闊的馬路上靈便的調轉馬頭,按照云瑯的吩咐,再一次向搏殺的現場沖了過去。
霍光安頓好曹信對師傅道:“我們難道不該跑路嗎?”
云瑯冷笑道:“敢狙殺我們的人,你以為會是無能之輩嗎?這群人纏住褚狼他們,要是前邊還有人用弩箭,羽箭狙殺了挽馬,我們師徒三人還跑得了嗎?”
霍光點頭道:“那就跟褚狼一起先殺了這些人,然后再回長安。”
曹信興奮的看見師傅師兄從馬車箱壁上抽出兩柄短弩,很想從角落里跑出來幫忙,卻被霍光用腳踩住,動彈不得。
坐在馬車左側的馭者放開擋板,云瑯前方的視線就非常開闊了。
馬車狂奔而過,一個虬須大漢慘叫一聲,被被一枝弩箭貫腦而過。
與褚狼糾纏的漢子躲避不及,竟然被挽馬從身上踩踏了過去,而后被云氏馬車的鐵質車輪碾過,模樣慘不忍睹。
當馬車再次兜轉過來,道路旁邊的丘陵后響起一聲唿哨,繼續褚狼等護衛激戰的刺客,紛紛后退。
云瑯也大喊一聲,不準褚狼等人追擊。
當褚狼等護衛重新包圍了馬車,云瑯問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沒有?”
“匈奴人。”
云瑯點點頭,又問道:“傳訊的人可曾派出去了?”
褚狼搖搖頭道:“太突然了。”
云瑯嘆息一聲對霍光道:“這就是為何讓狗子陪你走一遭蜀中的原因。
褚狼心細如發,終究沒有上過戰場,臨機應變之能不足。
你看出他總共犯了幾個錯誤嗎?”
霍光焦急的道:“您現在應該立刻回長安,不該在這里教我作戰吧?”
云瑯笑道:“好在刺客也是一個外行,所以,我有時間教你。”
褚狼的一張臉漲的通紅,單膝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云瑯看一眼褚狼道:“我若要狙殺一人,必定在這一個點上傾盡全力。
先用弩箭,除掉可以讓馬車里的人迅速離開的挽馬,戰馬,然后再用弩箭盡量的射殺有生力量,三輪弩箭過后,才是刺客空群出動的時候,最終獲得成功。”
霍光道:“這不難想到,為何他們不這么干呢?”
云瑯笑道:“因為他們沒有弩箭!連弓箭都沒有!絆馬索只能傷害領頭的騎士,還不如倒在地上裝作倒尸突然暴起傷人。”
霍光冷笑道:“如此一來,尋找兇手的范圍就不大了。”
云瑯對依舊跪在地上的褚狼道:“以后不要輕易地讓你保護的人離開你的身邊。
身為護衛,你們才是要保護的人最堅實的依靠,不到山窮水盡,不得離開。”
褚狼羞慚的站起來,垂首無言。
云瑯笑著拍拍褚狼的肩膀道:“別氣餒,見識是一點點從經驗中總結出來的,你的腦子比較死,不像狗子那般靈活,那就做好本職就好,不用貪圖那些有的沒的。”
褚狼重新抱拳施禮,就站在馬車邊上,看樣子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馬車了。
云瑯檢查了一遍自己帶來的六個護衛,發現只有一個輕傷,其余人似乎沒事,就命馭者再次調轉馬頭朝長安走去。
“前邊應該沒刺客了吧?”
“有沒有我們都需要找曹襄要更多的護衛再回家,這叫萬無一失。”
當云瑯出現在曹氏客廳里的時候,曹襄正哈欠連天的苦熬。
看得出來,云瑯的到來,嚴重的打擾了他的睡眠。
“你知道我昨晚發現了什么?”
云瑯剛剛出現,曹襄立刻就精神了。
云瑯坐在椅子上皺眉道:“你說你發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個發法!”
曹襄仰天大笑,良久才止住小聲道:“此間樂不足為外人道也!”
云瑯像看傻子一樣的看了曹襄良久,曹襄這才止住大笑,問道:“你怎么又回來了?”
云瑯喝了一口茶見曹襄依舊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就輕聲道:“我們路上被人刺殺了。”
“什么?”曹襄彈簧一般從椅子里彈起來,一把抓住云瑯吼道:“我兒子呢?”
云瑯冷笑道:“我以為你沉浸在溫柔鄉里不可自拔呢,原來你還知道你有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