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云瑯跟曹襄兩個爬上了馬車,就一不想動彈了。
“你舅舅的日子其實沒有那么難過是吧?”
“那是自然,他是皇帝,還是麾下有百萬戰兵的皇帝,他的日子怎么可能難過。
也就是對大漢百姓仁慈一些,都是自己恭順的百姓不好下手搶奪。
換一個國家,他就是索命的閻羅。”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不一會也不知道是誰先睡著了,接著,另一個也睡著了。
今天走了幾十里地,爬幾十層樓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事實證明劉鐺也不是一個弱者。
跟著一個戲精一樣的母親,她能差到那里去。
馬車把他們直接送去了長公主府,兩人洗漱之后就直接睡了。長平最近跟著一個黑炭一樣的西域人學一種奇怪的心法,據說學會了這種心法,可以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對于任何從天竺傳來的法門,云瑯都不是很感興趣,或許佛教對人來說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云瑯也不是很喜歡。
在佛教傳承了兩千五百年的后世他對佛祖都沒有多少敬意,讓他在這個釋迦牟尼去世了三百多年的早期佛教時代就對他們的法門感興趣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相信,不代表別人不信,至少這位黧黑的天竺托缽僧已經獲得了長平的信任。
清晨起床的時候,云瑯洗漱完畢,在長公主府的后花園漫步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這位名叫拉舍的天竺托缽僧。
他靜靜的站在竹林前面,似乎在傾聽風吹竹林發出的沙沙聲,他聽得極為投入,黧黑的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整個人似乎都與竹林融為一體了。
風吹竹林,托缽僧在聽竹,云瑯在看托缽僧,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一聲鳥鳴似乎驚醒了托缽僧,托缽僧沖著云瑯笑了一下,然后施禮,就飄然而去。
云瑯心中感慨的厲害,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天竺僧人,或許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的高僧。
吃早飯的時候,云瑯見到了長平,她面前只有簡單的清粥小菜,一點葷腥不見,這與她平日里大魚大肉的生活有很大的區別。
“母親是練武之人,萬萬不可少了肉食。”
云瑯把自己盤子里的一方牛肉放在長平面前。
長平笑道:“最近腸胃不好,吃點清粥小菜調理一下腸胃,挺好的。”
云瑯笑道:“孩兒還需母親照拂,萬萬不可沉湎天竺學說,以至于忘記了孩兒跟曹襄的存在。”
“你是說拉舍?”
云瑯點點頭道:“方才看見托缽僧在聽竹,孩兒竟然被他的形體所化,幾乎沉迷其中,心中覺得幸福無比,懶懶散散的什么都不想做了。”
長平抬起頭看著云瑯道:“你知道佛?”
云瑯點點頭道:“四百年前,迦毗羅衛王子喬達摩·悉達多在雙桫欏樹下頓悟,而后自稱知者。
“西竺言佛,此言覺者、知者,對迷名知,對愚名覺,也就是說,“不知道”的對立面,就是“知道”。
知道了,就是“大覺”,就是“佛”。(摘自季羨林《佛》。
長平皺眉道:“你居然知道!”
云瑯喝了一口粥道:“孩兒只是學舌,這是我一位季氏師兄的原話,孩兒對佛非常的無知,然而,我這位師兄卻是其中的大家。”
長平感慨道:“好多高人都是逝去之后才讓人知曉他活著的時候胸中藏有多少微妙高言。
這不得不說是一樁憾事。”
云瑯肅容道:“這是人間最大的不公!”
“西北理工確實了不起,你不該讓這些前輩大德的光輝湮沒在你慌亂的生命中,該將他們發揚光大了。”
云瑯苦笑道:“弟子只通曉一些皮毛……跟這些大德比起來,弟子通曉的或許連皮毛都算不上。”
長平丟過來一只碗,被云瑯給接住了,米湯卻灑了一身,長平怒吼道:“你在山里都干了些什么?
好東西一問三不知,吃喝玩樂倒是精通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人人都說阿襄是大漢最大的紈绔,依我看,你才是大漢最大的紈绔,入寶山而空回,也就是你這樣的紈绔能干出來的事情!”
大漢朝的母親都比較彪悍,比如焦仲卿的母親,比如云瑯跟曹襄的母親長平……
在大漢時代,父親與母親的權力幾乎是相等的,所以母親也就顯得比較厲害一些。
母親發怒的時候,曹襄慣例是不說話的,只是吃飯的速度變得很快。
長平可能覺得只打了云瑯,沒有打曹襄,胸中的郁悶之氣只算是出了一半,所以,就把手上的筷子丟在曹襄頭上。
曹襄無奈的看看云瑯,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繼續低頭吃飯。
自從亞父去了龍城之后,母親的脾氣就很糟糕,她總是擔心懷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尤其是母親小產這事,更是給了母親極大的打擊。
鑒于此,曹襄覺得自己一定要體諒母親。
“明日孩兒邀請母親一起去樂游原狩獵,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曹襄吃完最后一口飯,規矩的放好筷子,這才對母親道。
“我如今不喜殺生,你們以后也不準參加狩獵一類的害命之舉。”
長平冷冷的拒絕了兒子的邀請,就準備離開。
云瑯笑道:“母親既然不喜狩獵,不如搬去云氏居住幾日,讓蘇稚給母親調理一下身體。
孩兒聽說,璇璣城眾人最近又用三七合成了幾種丸藥,效果非常不錯,有延年益壽之效,母親不妨去試試。”
長平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那好吧,明日就去上林苑,拉舍大師也去。”
云瑯笑道:“不知這位拉舍大師與前些日子出現在上林苑陛下身邊的天竺僧人竺尸羅有何聯系?”
長平不耐煩的道:“他們是師徒,竺尸羅乃是拉舍大師的引路人。以后要繼承竺尸羅大師的衣缽。”
云瑯笑道:“既然如此,拉舍大師的活動范圍可否限定在前院與幽居之所,至于云氏各個工坊,以及樞密之地,拉舍大師還是不要去的為好。”
長平拂袖怒道:“你以為誰都稀罕你家的那些破銅爛鐵?”
云瑯笑道:“防患于未然。”
長平明日就要正式蒞臨云氏,這算是極為正式的造訪,云瑯今日就要回到上林苑,做好準備等待母親的到來。
以前的時候云瑯根本就不會注意這些細節,長平想來,就來,想住就住,不用刻意準備,他覺得這樣似乎更像是一家人。
長平也不在乎……可是,曹襄每回接母親回家的時候,那排場……讓宋喬汗顏無地,跟曹氏相比,云氏就是一個還沒有開化的野人窩子。
宋喬早就決定,在母親下一次蒞臨的時候一定要展現云氏強大的動員能力。
云瑯覺得這一次就是好機會,貴族風范不是云氏這種新興家族能模仿出來的,第一次啟用永安侯的排場迎接長平,估計會出很多笑話。
不過,誰管呢,只要長平高興,就足夠了。
臨出門的時候云瑯忽然想起來家中的依仗似乎不全,封侯的時候,皇帝準許云氏制造依仗,圖樣也給了云氏,可是,這些年下來,云氏并沒有做這些東西。
“把你家的儀仗借我用一下。”
“你要借我的內褲我都能給你,儀仗不成!”
“為什么?”云瑯惡狠狠地道。
“主要是因為你資格不夠,我家是徹侯,你一個關內侯用徹侯的儀仗,我舅舅會砍死你的。”
“你是說我們都是侯爵,我們兩的儀仗不一樣?”
曹襄鄙夷的看著云瑯道:“我家祖上當過宰相,所以儀仗上有節,我家祖上救過皇帝,所以可以添加白玉,我家祖上乃是開國侯,所以可以增加一對屏山,我家祖上曾經四次代天巡狩,所以可以增加兩幅節鉞……你一介小小侯爵,只能舉著一對銅瓜,兩柄斧頭,因為你是因為戰功封侯,最多還能擺上兩面旗子,一面是白登山的戰旗,一面是受降城的戰旗,不能再多了……你還覺得我們兩家的儀仗可以互換嗎?”
云瑯撇撇嘴道:“不借就不借,說這么多的廢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