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被云瑯的咆哮給弄愣了,一言不發。
曹襄看云瑯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手抖得厲害,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圓自己這個作死兄弟吹出去的牛皮。
就在曹襄六神無主的時候,劉徹發話了,對云瑯道:“很好,很好,有膽子,你真是有膽子,是朕見過的狂徒中最狂的一個。
好,好,朕滿足你的要求,你要是真的如你所說有那么大的本事,朕赦你無罪,你要是沒有,你要是沒有,朕將你五馬分尸!!”
曹襄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看看暴怒如獅的劉徹,又看看一臉死相的云瑯,這時候他恨不得自己根本就沒有來到過這個人世上。
云瑯盤腿坐在地板上,這時候反而不著急了,笑瞇瞇的對曹襄道:“愣著干什么,馬上就要有千古名篇出世了,還不去拿筆墨來記錄,要是忘掉了,那就太遺憾了。”
曹襄哽咽著道:“這時候了,你還說這話。”
劉徹也冷靜了下來,狐疑的瞅著自信滿滿的云瑯道:“剛才是朕被氣昏頭了,你如果現在招認,只要改過,朕未必不會留你一條性命。”
云瑯笑道:“陛下一片愛臣之心,微臣銘感五中,剛才微臣實在是委屈到了極點,這才在言語上沖撞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不過,陛下想要好的詩歌,盡管出題,如不能滿足陛下對好詩詞的愿望,微臣認了勾連劉陵這個大罪。”
曹襄見云瑯還在嘴硬,怒不可遏,抬腳踹翻了云瑯,一把抱住劉徹的大腿嚎哭道:“舅舅,我們真的沒有勾結劉陵啊,當初把那個女人弄去匈奴,就是想要禍亂匈奴宮闈,絕對沒有什么損害大漢的心思,您要相信我們啊……”
劉徹慈愛的瞅著嚎哭的曹襄,撫摸著他的頭頂道:“舅舅相信你一定是這么想的,只是今日遇見了狂徒,終究要有一個了結。
你今日的作為讓舅舅非常的滿意,不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兄弟你都做到了極致。
現在,就讓我們你這個經常讓舅舅出乎預料的兄弟還能不能讓舅舅再意外一次。”
云瑯頭昏腦漲的用頭拱地坐了起來,該死的曹襄這一腳踹的好重,眼看著鼻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匯成了一個小小的湖泊,只能翻著白眼看劉徹跟曹襄之間那副父慈子孝的惡心一幕。
曹襄抽噎著松開了劉徹的大腿,看著云瑯道:“你要好還做詩歌,現在不是我們玩鬧的時候。”
說著話還從身上撕下一塊布塞在云瑯的鼻子上,瞅著曹襄驚惶的眼神,云瑯甕聲甕氣的道:“這都是我的錯,我們兄弟飲酒作樂的時候,我就應該多作幾首助興的詩歌,讓你對我作詩歌的本事有個初步的了解。
不過,現在也不晚,一會不要太驚訝,以后啊,你想要詩歌去哄騙那些歌姬,盡管告訴我,想要什么樣的都有,保證每一首都讓你有振聾發聵之感。”
曹襄被云瑯說的有些破涕為笑了,擦擦眼睛道:“你不吹牛會死啊。”
云瑯笑道:“不會死,會瘋。”
說完話,云瑯就挪動一下身子面對皇帝非常有風范的額首道:“請陛下出題!”
劉徹有坐回了錦榻,瞅著云瑯道:“說你是狂徒一點都不冤枉你,現在朕也有些相信你跟劉陵之間沒有勾連了,不過,你想要免罪,還是給朕作出一首滿意的詩歌來才算數。
就以剛才那個宮妃為題,再作一首《美人歌》”
云瑯在曹襄期盼的目光中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睜開了眼睛,曼聲吟哦道:“由來稱獨立,本自號傾城。柳葉眉間發,桃花臉上生。腕搖金釧響,步轉玉環鳴。纖腰宜寶襪,紅衫艷織成。懸知一顧重,別覺舞腰輕。”
云瑯剛剛吟誦完畢,曹襄就猴子一樣的蹦起來大聲喝彩道:“好歌,好歌,絕世好歌,哈哈哈,阿襄,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太好了。
舅舅,阿襄作出來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劉徹牙疼一般的吸著涼氣道:“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聽清楚了,確實是好歌。”
“那好,你吟誦一遍給舅舅聽,我剛才沒有聽清楚。”
“呃……”曹襄僵住了,他剛才打的主意就是只要云瑯能念出詩歌來,他就叫好……至于云瑯念了些什么,他哪里記得。
云瑯見劉徹還在沉思,就笑道:“陛下如果不滿意,不妨再出題,畢竟《美人歌》微臣已經作過一次,第二遍再作就需要避開前意,受到了一些限制,不如第一遍美。”
劉徹點頭道:“剛才這一首詩歌,確實不如《美人歌》郎朗上口,卻顯得更加工整,韻律也跟加貼合,算是各有千秋,一個宮裝美人的舞蹈姿態也算是被你活靈活現的表現出來了,算是上乘之作,至少宮中的那些樂師差你太多了。
算你過關,來人,松綁,我們君臣繼續論文。”
眼看著云瑯身上的綁繩被金甲武士去掉了,曹襄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軟軟的坐在地上。
云瑯活動一下手腕,就把曹襄搬到柱子邊上讓他靠著柱子坐著,朝皇帝拱手道:“請陛下繼續出題!”
劉徹坐在指著殿門外的隱約可見的樂游原道:“前幾日,繡衣使者截獲了劉陵密諜,得知了密諜攜帶的勾連名單,朕的心情很壞,就驅車登上了樂游原,幾經思索之后,才下了這個斬草除根的決心。
云瑯,你可知,朕當時的心情有多么的壞……“
劉徹剛剛把話說完,云瑯張嘴道:“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劉徹凝神看著云瑯,似乎要看穿他的靈魂,見云瑯笑吟吟的看著他,雖然鼻子上還插著兩個布條,形象如何也高大不起來,此時的云瑯在劉徹眼中又與上林苑中與李少君斗法的云瑯融合在了一起。
曹襄不知不覺的又站起來了,剛才之所以軟倒,完全是因為心頭緊繃的那根線徹底斷了,現在,聽了云瑯剛剛作的這首命題詩歌,覺得自己兄弟似乎沒有吹牛皮,剛才不過是虛驚一場,腰桿子自然就變硬了。
“以高樓為題!”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以階下野草為題!”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以春日為題!”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再來一首!”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以我大漢昔日的死敵項羽為題!”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啊……不對,陛下恕罪!”
劉徹終于停止了連珠炮一般的提問,即便最后一首歌頌項羽的詩歌有所不妥,也沒有怪罪。
反而擺擺手道:“說的沒錯,項羽一代人杰,我太祖高皇帝在他手下潰敗何止一次,天下豪雄在他面前又有誰能說他不是英雄呢,即便是我大漢的太祖高皇帝也不曾說過項羽不是英雄這樣的話。
云瑯,朕輸了,你剛才說的對,朕如果想要好的詩歌,何須招納如許多的庸才,有你一人足矣。
今日朕又是悲傷,又是歡喜,悲傷的是,即便我大漢已經雄踞天下,虎視匈奴,這天下間,依舊有無數的狗賊甘為匈奴所用,忘了祖宗,忘了腳下的這片土地才是他們的家。
朕歡喜的是,你到底沒有讓朕失望,讓朕在悲傷之余,還有幾分慶幸,慶幸你,去病,阿襄這樣的大漢好兒郎并沒有舍棄大漢,只要你們有心,朕就有絕對的信心將匈奴斬盡殺絕,讓我大漢子民,永世不用擔心異族的馬蹄,即便是有馬蹄聲響,那也是我大漢鐵騎征伐四方的雄音!
些許魑魅魍魎,何足道哉,在朕的鐵騎之下,他們不過是一群腐肉而已。”
聽劉徹說的慷慨,云瑯,曹襄,以及大殿中的所有宦官,宮娥武士,齊齊的單膝跪地大聲吼道:“喏!”
劉徹瞇縫著眼睛笑著揮揮手道:“自去吧,秘書監,將剛才記錄下來的詩歌給朕拿來,朕要細細的品味其中的滋味。”
云瑯曹襄混在一群宦官中間離開了長樂宮。
云瑯站在宮外抬頭看著天上火辣辣的太陽,頓時汗出如漿。
“我以為你不怕!”
“我又不是傻子,如何會不知道害怕,知道不,我剛才是強忍著才沒有尿褲子,現在,趕緊幫我找茅廁才是正經!”
被宦官引導著找到了茅廁,兩人站成一排,嘩啦嘩啦的排水,直到此刻,心中的恐懼才隨著尿液排出了體外,兩人齊齊的打了一個冷顫,有說不出的痛快。
“我舅舅其實沒有殺你的意思!”曹襄很擔心云瑯心存怨望。
“我知道,陛下要想殺我,哪里會容我說那么多的廢話,哪里會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你看八胡校尉那群人,陛下連警告都沒有給,一夜之間就給屠殺了一個干凈。
你說,是誰告的密?膽子這么大?”
曹襄瞅著云瑯笑道:“我想,何愁有一定會查出來的。”
“何愁有?他不是去長沙了嗎?”
“哼!那個老狗的話你也信,剛才有我家昔日的家仆告訴我,云音,霍光就是被何愁有給接走了。”
“這個老賊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