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塞前人山人海……木柱林立,每一個木柱上都綁縛著一個恐懼的人。
鬼巫搖晃著巨大的鈴鐺,赤著腳跳著詭異的舞蹈,嘴里不斷地發出夢囈一般的語言,頸項下的骷髏噴吐著黑色的煙霧,不一會就把籠罩在煙霧中。
一同跳舞的還有其余十幾個鬼巫,他們手里握著白骨杖,渾身涂滿了白的骨粉,隨著奇怪的韻律嘿哈嘿哈的跳舞。
在空地中央,軍臣單于全身,靜靜的躺在一張巨大的白色狼皮上,如果不是被白骨粉涂滿了的胸膛還能微微的起伏,會讓人誤會他已經死了。
天空晴朗朗的,卻有無數的蒼鷹在天空盤旋,舞蹈的鬼巫,猛地停止了搖動鈴鐺,張開雙臂跪倒在地上沖著蒼天大叫道:“昆侖神啊,讓這個男人重新站起來吧,大匈奴還離不開他,請讓他的身體重新變得健壯,去為大匈奴人找到更多肥美的羔羊與牧場!”
“至高的昆侖神啊,我以一千條生命為祭品,請施展你法力,讓世人見證昆侖神的偉大……”
鬼巫向昆侖神祈禱的時候,所有的匈奴人也做著同樣的動作,一起向昆侖神祈禱,顯得虔誠無比。
一柄骨頭磨制的刀子出現在佩戴白骨骷髏的鬼巫手上,他將刀子抵在自己的額頭,然后緩緩地向下拉。
頓時,一道血痕就隨著刀子劃過出現在他的身體上,從額頭一只延伸到胸口。
他輕輕的抖動一下身體,血痕立即散開,與白色的骨粉混合之后變成一條一寸寬的血帶。
一個全身的女子被兩個鬼巫挾持到了場中,不管哪個女子如何哭泣,哀求,兩個鬼巫還是將她綁在一根柱子上。
跪在人群中的劉陵嘴角不自覺的上抽,就在昨晚,她成功的讓軍臣單于產生了活下去的希望。
雖然那具骷髏一樣的身體,以及散發著腐臭味的呼吸讓她幾乎幾欲昏厥,雖然那具身體已經不具有任何侵犯女人的能力,她還是催發了軍臣單于想要活下去的。
她沒有嘔吐,大閼氏卻嘔吐了……
暴怒的軍臣單于就準備用大閼氏的血來做溝通昆侖神的引子……
六根中空的木刺刺進了大閼氏雪白的身體,六股血線從木刺的孔洞中飚出,落在六個雪白的玉碗里。
於單的嘴角一直在抽搐,跪在他身邊的左谷蠡王卻面無表情。
見於單有站起來的沖動,就小聲的提醒他:“於單,沒有誰的命比單于的命更加重要。”
於單瞪著自己的叔叔低聲咆哮道:“我會殺死這些愚蠢的鬼巫!”
伊秩斜瞅了一眼於單,沒有說話,就把頭低了下去,隨著鬼巫的聲調,低聲頌念經文。
他就是要於單說出這句話,只要他說了,很多事情就無法挽回了。
每一個匈奴單于加冕都少不了動用鬼巫,大匈奴的鬼巫,是昆侖神的仆人,是距離昆侖神最近的人。
於單的聲音不算小,所以聽見這句話的人不少,其中就有兩個不參與祭祀的鬼巫。
伊秩斜的目光落在那個一身漢妝的女子身上,劉陵似乎有所感應,同樣看了過來,目光交接,而后散開。
木刺孔洞中飚射的血逐漸變成了平緩的一小股,很快又變成一滴滴的血滴,而大閼氏雪白的身體似乎變得更加白皙了,一顆頭顱卻低垂了下去。
大鬼巫端起一碗血,加入了骨粉之后就來到了單于的身邊,將滿滿一碗血傾倒在單于的頭顱上,粘稠的血立刻將單于的腦袋染成了紅色。
六碗血被均勻的潑灑在單于的身上,大鬼巫丟掉了玉碗,只是揮動一下手里的白骨杖,被綁縛在柱子上的一千個各色奴隸的人頭就被彎刀砍掉,血污漫天。
從霍去病憤懣的話語中,他總算是知道武州塞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能想象得到那個場面該是多么的恐怖。
對于匈奴人這種人殉的習慣,云瑯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匈奴王要這么干,誰能阻攔?
一個掌控了比大漢國土還要大的多的王,在臨死前要干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誰能阻攔呢?
快死的匈奴王才是他最強大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的匈奴王不會去權衡利弊,也不會繼續偽裝慈善,為了他的生命,哪怕犧牲掉所有匈奴人他也不會在乎的。
“我死之后,那管你洪水滔天!”
一個王曾經這樣說。
其實霍去病也就生氣了一會,吃了一頓美味的烤包子之后,他就把這事拋諸腦后,反而跟蘇稚一起討論如何改進傷兵營。
騎都尉的傷兵們,情緒是最穩定的,這在謝寧看來完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過,當他發現騎都尉里的傷兵是白登山所有其它軍伍傷兵中死亡人數是最少的。
即便是肚子被砍破,腸子都流出來的人在傷兵營里也能活下來,這讓他非常的驚訝。
同時,他也發現,騎都尉傷兵營幾乎是整個橋頭堡里最安全,最干凈的地方。
有十一個老婆的謝寧在看到蘇稚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女人。
見這個女人夜晚住在云瑯的帳幕里,還以為這是云瑯夾帶的姬妾。
等他準備怒氣沖沖的去找云瑯理論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女人居然是一個醫者!
“璇璣城出來的醫者!”
這是曹襄給他的回答。
“山門中人?你們居然能弄來山門中人給將士們看病?”
“沒有那么大的面子,人家就肯派一個小姑娘過來……”
“這也很難得了,我聽說璇璣城的人從不出山!”
“怎么,你不說她是一個女人了?”
“山門中人算什么女人!”
謝寧回答的斬釘截鐵!
對于平民出身的謝長川來說,山門中人就是飄渺云霧中的神仙,哪怕謝寧是一個富貴二代,也脫離不了這種看法。
畢竟,無數的傳說中,有很多大人物就是得到了山門中人的幫助或者教誨,才成就一番前無古人的功績的。
“能否引薦一下!”
謝寧對蘇稚的興趣從無一下子提高到了極致。
曹襄無所謂的聳聳肩膀道:“當然沒問題,不過啊,人家說到底是一個小姑娘,你就不要賊目爍爍的看著人家了。”
謝寧連忙用雙手揉一下面孔,重新調整了情緒,堅定的道:“不會失禮的。”
既然山門中人出現在軍營里,騎都尉的傷兵們為何會如此平靜終于有了答案。
配好了一大堆藥材的蘇稚,疲憊極了,坐在桌子后面伸著舌頭喘息,七月天的白登山熱的幾乎讓人發瘋。
西北之地就這點好處,太陽照射的地方能熱死人,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卻很舒服。
如果不是因為最陰涼的地方是傷兵營,她早就把帳篷搬到那里去了。
就在她準備把外衣脫掉涼快一下的時候,就聽曹襄在帳幕外邊高聲稟報道:“蘇稚先生,平陽侯曹襄求見!”
蘇稚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整理一下衣衫,擦掉腦門上的汗珠,冷冷的道:“沒事就不要煩我!”
曹襄不以為忤,繼續用恭敬地語調道:“中部校尉之子,騎都尉曲長謝寧求見。”
蘇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這個謝寧,應該是就是曹襄前幾天說的那個可以隨便利用的傻蛋!
看來她想要尸體用來研究的事情終于有眉目了。
曹襄說話還算算數,云瑯,霍去病,李敢推脫了這么多天,都說什么天氣太熱,尸體不好保存,一具死尸都沒有送來。
都是些該死的理由,辦事一點都不實誠。
“我只是一個醫者,見不得大人物,請平陽侯回轉吧!”蘇稚壓著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成熟低沉一些,如此,才有一點世外高人的模樣。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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