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只要獲得了一個瓶子,就總想用什么東西把這個瓶子裝滿。
有時候根本就不是刻意的行為,而是無意識下的行為,就像有什么東西牽引著我們去做。
騎都尉現在沒有老兵,僅有的長門宮衛老兵也被塞給了云瑯,成為了輜重兵。
大漢國的軍隊秉承秦制,如果真正按照大漢軍制來計算,騎都尉只能算作兩屯人馬。
一般來說,大漢正規軍作戰的時候,一般都會配備兩倍以上無甲胄的弩兵與罪囚,贅婿,商賈組成的仆軍。
如此一來,霍去病可以調動的人手就非常可觀了,只是,霍去病好像并沒有招收弩兵跟仆軍的打算,他所有的力氣都放在了這一千四百人身上,所有的裝備也放在了這一千四百人身上,導致的結果就是騎都尉有一千四百名甲士!
一般來說,大部分的正規軍只有五分之一左右的人可以成為甲士,畢竟,伍長才能披甲,至于別的軍卒,能有皮甲跟半甲就不錯了。
夕陽西下的時候,集結號終于響起來了,無數蓬頭垢面的軍卒從各自的藏身地疲憊的向軍營進發。
霍去病,云瑯,曹襄,李敢四人站在軍營門口數回營的軍卒,他們很希望所有人都能安全的回家。
“少了三個。”
“誰?”
“鐘離黃,要擒,梁池!”
“這三人都是敗軍之將,應該最早回到軍營,為何會失蹤?”
“不知……”
“找出來!”
霍去病一聲令下,立刻就有十余騎向四面八方散了開去,十里之地,如果那三人不是故意躲避,找到他們不難。
云瑯打了一個呼哨,老虎再一次來到軍營前,早就有準備的軍卒拿來了梁池的舊衣衫,讓老虎嗅嗅,然后一群人就坐在馬上等老虎分辨。
老虎在營地里轉悠了一圈之后,就沿著大道一路向北,直奔富貴鎮跑去。
富貴鎮里的人對這頭脖子上戴著鈴鐺的老虎并不以為意,即便是最膽小的婦人,面對這頭老虎,也不會大喊大叫。
因此,當老虎踱步走在富貴鎮僅有的一條街道上,一群孩子就瘋了,成群結隊的跟在老虎身后,想親近又不敢,推推搡搡的亂成一團。
事實證明,只要有財源,人類就能創造奇跡,后世如此,大漢時代也是如此。
原本只有幾座孤零零倉庫的富貴鎮,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足足有上千人長期居住的小鎮。
青石板路已經鋪設了一半,無數的野人從遠處的山上采來黑色的片狀巖,還在繼續鋪地。
鋪地這事是云瑯的主意,他自己討厭踩在泥巴地里,就恨不得整個富貴鎮都被片巖覆蓋一遍。
東方朔坐在一座面向街道打開大門的官廳里,見老虎慢條斯理的從官廳門口經過,就對仆役道:“去看看,是否云家的主人翁來了。”
仆役匆匆的出了官廳,就看見十幾匹戰馬旋風一般的從他眼前飆過。
老虎最后停在一座不算高大的屋子前面,探出爪子去抓撓那扇厚重的黑色大門。
霍去病勒住戰馬韁繩,指著那扇門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匆匆趕來的仆役連忙道:“擊劍館!”
云瑯慢悠悠的道:“這東西怎么開到富貴鎮來了?誰開的?”
“洛陽郭解!”
云瑯總覺得好像從哪里聽過這個名字,想了一下卻沒有想起來,見老虎抓門的動作愈發激烈,就瞅瞅霍去病。
兩個校尉跳下戰馬,準備敲門的時候,大門開了,趴在大門上的老虎一下子就向前撲倒,兩只鋒利的爪子按在開門人的臉上,只要云瑯一聲令下,那顆腦袋就會變成爛西瓜。
“虎哥兒,回來!”
老虎這才把爪子從那人的腦袋上拿開嗎,沖著院子里咆哮一嗓子,然后就蹲在云瑯的戰馬跟前。
“我的人在里面嗎?”霍去病輕聲問道,好像很平和,只是握著劍柄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緒。
開門人從地上爬起來,雖然褲襠濕漉漉的,還是抱拳道:“我家館主有請。”
霍去病不動如山,身邊的一個侍從立刻就拿出一個號角吹了一聲。
立刻,院子里就有了動靜,三個家伙連滾帶爬的從屋子里跑出來,見到了霍去病,馬上站直了身形施禮道:“下官在!”
“為何不歸營,跑來這里何事?”
梁池明顯喝高了,努力讓自己的身形不晃動,鐘離黃抱拳道:“末將等人已經歸營,久候將軍不見蹤影,遂來到富貴鎮耍子,遇到老友忍不住多喝了兩杯。”
霍去病正要說話,就聽院子里響起一連串洪亮的笑聲,一個身材不高,卻顯得孔武有力的漢子從院子里走出,一見霍去病就施禮道:“貴客臨門,郭解惶恐,如蒙不棄,請將軍下馬共飲一杯如何?”
“郭解?”曹襄笑著問道。
“正是某家,不知將軍何人?”
曹襄驅馬來到郭解身邊,嘖嘖贊嘆道:“河洛豪雄第一人,還以為你是一個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的好漢,沒想到是一個矮子。”
曹襄嘴里一般沒有好話,尤其是跟云瑯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之后,說話越發的刻薄。
郭解還沒有說話,那個開門人卻咆哮一聲,猛地跳起來揮舞著拳頭就砸向曹襄。
霍去病的馬鞭在空中閃電般的抽動了一下,那個漢子就慘叫一聲從空中跌落,在地上翻滾兩下,就準備再次向曹襄撲擊。
郭解大喊一聲,雙手牢牢的抓住那個漢子的肩胛骨,讓他動彈不得,然后大叫道:“伯然,你這是要害死我嗎?”
云瑯忽然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然后就對東方朔的仆役道:“回去告訴東方先生,郭解不能留在富貴鎮。”
仆役知道云瑯與他家主人情誼深厚,施禮答應之后就匆匆的離開了。
郭解聽云瑯這樣說,松開了那個開門人,對云瑯抱拳道:“不知某家可曾開罪于將軍?”
云瑯搖頭道:“沒有,郭大俠名滿河洛,跺跺腳大地都要抖三抖,不在河洛納福,來長安何事?”
郭解搖頭道:“所謂人離鄉賤,某家也不愿意離開河洛,只是陛下征發家資三百萬以上者十萬人遷居茂陵 某雖一文不名,卻被縣椽點名為富戶,不敢不來長安居住。”
正在低頭受教的梁池三人,齊齊的抬起頭,梁池瞅著云瑯道:“司馬不必小題大做,是我等三人在荒野中為了一口吃的打傷了郭氏家仆,結果郭家主人不但不以為忤,反而殷勤招待我們三個一頓飯食,席間更無傲慢之色,如果司馬以為我們三人受了委屈,才懲罰郭解,末將以為毫無必要。”
云瑯笑道:“不是因為你們三個,才不讓他在富貴鎮居住,實在是有其他原因。”
郭解看著云瑯道:“某家與司馬初次見面,實在是想不起來曾經有過什么誤會。”
云瑯搖頭道:“郭大俠受冤屈,敢為郭大俠出生入死者不計其數,更有少年郎仰慕郭大俠,為郭大俠出氣殺人之后,還不欲讓郭大俠知曉。
你這樣的人,我們實在是得罪不起啊,只好請郭大俠去別處居住,富貴鎮就算了。”
郭解呆呆的站立了片刻,搖著頭道:“膏粱橫行,天下之大無我郭解立足之地,也好,郭某這就離開。”
給了云瑯一個交代,郭解就豪邁的抱著那個臉上挨了一鞭子的壯漢笑道:“伯然,吾乃不祥之人,擊劍館從此之后,就是你的了。我們后會有期!”
說完話,連擊劍館都不進,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郭兄……你這是要陷我柳伯然于不義。”開門人凄厲的大喊一聲,然后掏出一柄刀子,沒有半分猶豫的就刺進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