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眼中,霍去病,云瑯,曹襄,李敢這些少年人依舊不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更不具備獨立自主的能力,他們的年紀還小,需要有引路人來帶領他們走到正確的道路上。
毫無疑問,長平,李敢的兄長,以及大長秋都是這么看的。也是這么做的。
沒有人否認這四個少年人是大漢少年人中的佼佼者,于是,那些跟他們有關系的人,都希望他們能夠走得更遠,更加穩當。
他們期待少年們將來會建功立業,卻沒有一個人愿意相信,他們現在就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阿嬌聽了大長秋的稟報無所謂的道:“去看看應該沒壞處吧?城陽王他們即便再跋扈,也不至于對一群少年人下手吧?”
大長秋憂慮的搖搖頭道:“我更擔心霍去病他們對城陽王的護衛下手,一旦加入戰團,生死就顧不上了。”
“云瑯是一個膽小的!”
“恐怕沒有您想的那么膽小,能殺死十六名匈奴的人,再說膽小就是一個笑話了。”
阿嬌笑了,她覺得云瑯殺死十六個匈奴人的事情很可笑,尤其是一想到云瑯哇哇大叫著挺著長槍從山坡上沖下來的模樣就更覺得好笑。
將士殺敵本該慷慨激烈,氣勢慘烈,可是放在云瑯身上,就有說不出的滑稽。
“我總覺得他就不該出現在戰場上,他就是一個異類,殺個敵都讓人覺得好笑。”
大長秋也忍不住笑了,云瑯那一天來長門宮給阿嬌講述他殺敵經過的時候,張牙舞爪的樣子確實很可笑。
“這是沒法子的事情,云瑯現在也有一大群人跟著他吃飯呢,想要他莊子里的那些婦孺有飯吃,他就只能硬著頭皮往敵陣里沖殺,說起來怪不容易的。”
“他一個少年人想要頂門立戶,又不愿意讓追隨自己的人過的比別人差,不拼命如何能辦到?
騎都尉是四個少年人建功立業的基礎,更是他們將來的親信部曲,現在連戰馬都配備不整齊,難為他們了。”
阿嬌搖頭道:“貴族之所以高貴,就高貴在斗志上,一個總想著過安穩日子的貴族,也就不配稱之為貴族,而一個沒有斗志的貴族,距離死亡也就不太遠了。
你去告訴云瑯他們萬事小心,這是我阿嬌唯一能給他們的幫助,就是祝愿他們得償所愿。”
大長秋長嘆一聲,默不作聲,阿嬌為了維持自己的高貴付出了什么大長秋是知道的,這樣要求幾個她看得起的少年人,也算是符合她的脾性了。
云瑯總覺得那些話是劉徹說的,因為這些話里面帶著濃烈的漢武帝的影子。
如果是歷史上的皇帝有誰更像一頭傳說中的龍,毫無疑問,劉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私,多疑,暴戾,固執,冷酷無情卻又知人善任,豪邁,慷慨,目光長遠,澤被蒼生!
云瑯把大長秋勸告他的話對霍去病說了,霍去病拿出離京遠途訓練的文書,向云瑯下達了全軍拔營離開驪山的軍令。
沒有中軍府太中大夫的命令,騎都尉是沒有辦法離開駐地的,而超過百人的軍事調動,必須經過皇帝首肯。
“我們就是去看看……”曹襄對暴跳如雷的長平如是說。
“我們就是去看看……李敢對重新有了兄弟情誼的兩個哥哥如是說。
“哦,我們就是去看看……”霍去病對中軍府的太中大夫如是說。
“你覺得我們僅僅是看看而已嗎?”云瑯瞅著一手抓著游春馬韁繩的的大長秋恨恨的道!
“你們是在找死,騎著游春馬去作戰的軍司馬老夫還是首次得見!去死吧!”大長秋咆哮一聲,就離開了這群不知死活的少年郎。
一千三百人加上曹襄的三百家將部曲,共計一千六百人在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帶著詛咒,或者祝福離開了營寨,向洛陽進發。
路過云氏的時候,梁翁,劉婆,紅袖,小蟲,孟家兄弟,站在門口目送家主離開。
雖然傷感卻不凌亂,畢竟這只是一場軍事遠足而已。
云家現在有沒有云瑯其實一樣運轉,經過一年多的磨合,梁翁管理外事,劉婆管理婦孺,已經干的很熟練了。
送走了云瑯之后,云氏的每一個人,立刻就忙碌起來了,眼看就要到孟春了,第一季春蠶就要開始吐絲了,蠶山需要盡快扎好,地里的秧苗已經有一扎高了,又要開始除草了,澆水了。
春日里,雞鴨鵝的產蛋高峰已經到來了……農活如此之多,沒有人有閑工夫傷感。
騎都尉軍中的少年,難得有機會離開京師,每一個人都顯得非常興奮,在每人都能分到一匹戰馬的情況下,一日就奔行了一百四十里。
前往臥虎地的道路并不算難走,始皇帝早在一百多年前為了方便攻趙,早就修建了一條寬大的馳道,只是多年以來未曾好好修繕,風吹雨淋之下,變得崎嶇不平。
眼看就要過華山了,云瑯卻找不到潼關的影子,隱晦的問過霍去病之后才知道,這時候根本就沒有什么潼關。
一路上見到了無數的甲士正興沖沖的向臥虎地前行,看到了他們,云瑯才知道自己對這些少年羽林軍實在是高看了,僅僅是身形,還未長成的少年人如何能與那些壯年大漢相比較,即便是騎都尉軍中的那些長門宮衛,跟那些雄壯的漢軍相比也至少差了一個檔次。
大漢軍中藏龍臥虎,高手輩出,據霍去病講,有身披重鎧可以揮重戈千次而面不改色者。
也有身負百斤重物,奔行十里依舊有力氣參與戰斗者。
有雙手投擲飛矛連環不斷,每一枝飛矛都能力透重甲者。
也有身輕如猿猴,攀山,過關如履平地者。
至于箭發連環,驍勇善戰者更是數不勝數。
騎都尉也要參與奪寶,這在軍中并非什么秘密,早就是長安這些年以來最大的一個笑話。
每一支經過騎都尉馬隊的大軍,都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將這群少年人從頭到尾看一遍。
好心一些的會大喊著要這群娃娃滾回長安去,好好訓練十年之后再來臥虎地找死。
性情粗暴一些的,則會發出各種怪笑,看這群少年人如看已經長肥的牛羊。
霍去病應對的很干脆,掏出手弩一連射傷了三個口出不遜之言的北大營軍卒,這才讓那些捍卒們知曉了一個道理,眼前的這支軍隊雖然看起來如同弱雞,里面卻全是功勛子弟,他們可以輕視,卻惹不起。
下邽縣,地處渭河平原,以低矮丘陵以及大片平原為主,乃是京都向東最遠的一個縣治。
臥虎地就在這里,依靠青山綿延一百二十六里。
建元元年,也就是劉徹登基的那一年,大漢真正的主人竇太后為了長安的長治久安,也為了防止諸侯國趁亂進京,下令收縮京師防御圈,將下邽縣以東廣大地區,包括赫赫有名的函谷關全部納入了弘農郡管轄,交給了地方郡縣屯守,將京師龐大的軍隊進一步收縮,全部部署在長安三輔左近。
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下邽縣外的臥虎地成了諸侯王甲士能抵達的最遠區域,百人以上的甲士一旦過了臥虎地,就罪同謀反。
臥虎地不單是大漢捍卒們爭奪寶物的戰場,更是諸侯王剝掉最后一層保護色的傷心地。
“過了臥虎地,兩眼淚不干,往前看,鬼門關,向后看,米糧川……”
淮南王劉安坐在車上,瞅著起伏不定的綠色丘陵對身邊的梁王劉買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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