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遠離聽筒,白浩南都能聽見那邊尖利的哭罵聲:“干什么!干什么……你這是干什么……你倒是輕輕巧一句話,去你瑪的于老板!去你瑪的大業務!白浩南!你個沒良心的!你到底在干什么……嗯?你是誰?”
就是那種已經出離憤怒或者情緒失控的狀態下聲音居然能再提升高八度的質問,更像是高速沖刺的超跑來了個急剎車,結果把車都立起來了!
莊沉香之前的肅靜沉思也一散而空,滿臉忍俊不禁的古怪笑意:“哦,對不起,這是建國的手機,我讓他跟你說,你們慢慢說。”然后才把電話遞過來,笑嘻嘻的對白浩南補充一句:“我吃完了,你們慢慢聊,哈哈,我覺得她中氣真足。”起身的時候還指了指手機不容置疑:“換了!看見這個煩!”
白浩南也沒什么尷尬:“喂?你好。”
剎車的超跑立刻又猛踩油門:“白!浩!南!你在干什么?這個女人是誰?我問你!你!在!干!什!么!”那一字一頓的宏亮語氣,隔著電話似乎都能感覺于嘉理又胖了,可能只有胖子才有這么中氣十足的派頭。
白浩南其實還是被老和尚的念經影響了,起碼覺得自己之前打電話的語氣是有點輕佻:“于總……”
超跑馬上進入彈射模式:“去你瑪的于總!你覺得這么遛著我玩兒很有意思么?你有種再叫一遍!”
白浩南簡直無奈,把自己那應該是那個李老板的手機夾在腮幫子下刨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莊沉香是不想看見這個前任姘頭的手機:“那你要我怎么叫,于嘉理,我還沒祝賀你結婚快樂呢。”
那邊都撕心裂肺了:“你還這么糟踐我?!”
從日省三身里面收拾出思考來的白浩南終于有點咂摸出味道:“啊?你沒結婚?”
于嘉理連珠炮:“你才結婚了?!我耍點小性子不行?換做誰接到這種沒頭沒腦的電話,一跑一年多,像死了一樣沒有音訊,打電話來就吊兒郎當的笑嘻嘻,誰沒點情緒?我掛了電話大哭一場你知不知道!然后你就不接我電話了?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就再也不給我打電話了?”
白浩南還得用自己那復盤的記憶力把這句繞口令一般的話想想:“我聽見你結婚,還死皮賴臉糾纏那不是惹人嫌么,跟我師父打電話呢,天龍法師,他對我好得很,還表揚了我……”
于嘉理一口截斷:“現在說的是我們!你東拉西扯別的干什么,對!剛才那個女人是誰?”說到這里明顯又有要飆車提速的跡象。
白浩南又忍不住想笑了,因為腦海里反映出來的都是那個當初抱著泰迪犬在球場邊罵自己的胖妞啊,聲音更平靜:“好了,別帶著情緒,艾薇還好么?”
感覺好久沒有撩妹,白浩南現在無招勝有招,隨口提起當初那條被阿達嗯嗯過的泰迪犬,于嘉理都楞了下然后又出人意料的哇一聲哭出來,可哭中還帶著笑,就是滿滿的歡欣卻又忍不住淚水跟哭腔笑聲一起迸發出來的味道:“白浩南!!你個沒良心的……你真的沒良心!連艾薇的名字都記得,可你為什么,就從來不記得給我打個電話?你不知道我也會想你么?”
聲音都在顫抖,情真意切的泣聲在白浩南這里只能一敗涂地:“小于,你這樣我們就沒法好好說話了,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我可是真心實意的叫你老板,一直都這么叫,你怎么能動不動就為了這點小事又哭又笑的呢?”
于嘉理顯然是捂住了自己的嘴:“老白……我想你啊!”那種從指縫里泄露出來的聲音更顯得真實,真實得如同一把大錘捶動白浩南的沒心沒肺,也有點沉默了。
反而是那邊的姑娘立刻收起泣聲急切:“老白?老白?”
白浩南嗯:“聽著呢,所以你說你結婚,我當然不會再打擾你,你是個干大事的人,別因為這點小事情哭哭啼啼的,調整好了我真有大事跟你商量,如果還能談的話。”
于嘉理瞬間,當然更多是強忍:“好了!”還是忍不住帶了埋怨:“我對上別人,你有看見過我這樣么?只有對上你才這樣,你還偏偏就是……唉,我真該去廟里燒柱香,這就是命里冤家,說吧,什么事,你現在在什么地方,我查過這個電話號碼是緬奠,你去那里做什么,我父親問天龍法師,他也說你去了緬奠,但卻不肯多說。”
白浩南剛剛對天龍法師已經敘述了一遍,這會兒就不太想說了:“是這樣,你上網搜一下,緬北地區有個叫莊沉香的新特區長官,不知道中文有沒有,不行就搜英文或者緬文,莊稼的莊,沉船的沉,香噴噴的香,就是剛才接電話的那位,我現在是她的軍事代表……”
中途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記什么本子,抬頭看莊沉香砸的,滿臉憤憤,你不是在工作么,什么時候還在偷聽打電話了,白浩南也不滿的回應個表情,起身溜達到墻角去說話。
他顯然低估了城里人輸入法的速度,那邊于嘉理已經飛快的小驚呼一聲:“啊?!看見了,這……這都有三十歲了吧,你勾搭上她了?”然后還立刻調整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哦哦,不是瞧不起,保養得還可以,腰有點粗……”
白浩南都哭笑不得了:“你關心的是什么啊,我再強調一遍重點,她是這一片的新特區行政長官,邊境接壤三個國家,也就是以前俗稱的金三角地區……”
于嘉理又驚呼聲:“啊?!我看見你了,看見你了,你穿軍裝了!好帥!淋濕了還戴個墨鏡,好帥!”
白浩南簡直滿臉的黑線:“還能不能好好說話!”
于嘉理標準的酸溜溜:“哦,怪不得沒音訊,你倆這合照可以啊,很有婚紗照的感覺嘛,喲喲喲,不看不知道,在網上還很紅啊,我看看英文版面去……”
女人的思維模式真的跟男性有莫大區別,白浩南無語了,直到肯定翻看了好一陣網頁的于嘉理反應過來:“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沒想到這女人的來頭這么大,看得有些入迷,我都有些崇拜她了,就因為她你才想起來找我,要我過去投資?”
聰明的姑娘一直都聰明,白浩南卻知道怎么回應:“不是因為她,我跟你說過,你有你的生活,別人有別人的,我們既然認識過,相互還談得來,但分開后,就不用強行再拉到一起,你說我這種心態,如果一直纏著你找你,不是害你是什么,所以我從來不回頭聯系誰,但這次聯系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成功的商人,這個應該能賺錢的機會可以先問問你要不要,其實具體說能做什么,能得到什么,我都沒譜,但她這里現在就是看起來很美好,其實到處一團糟……”后面的聲音使勁壓低了:“我只負責幫她帶隊打仗,她也只會做大場面,是個當官的料,所以我就想起我離開桂西的時候,你到那個城市跟政府談招商引資的樣子,我想只有你精通這個,安全我能保證,其他的都要你自己拿主意了。”
于嘉理好:“我盡快到!”
說完又快捷的掛上電話,又把白浩南措手不及。
不過這次馬上電話又打過來,于嘉理還有點嘻嘻:“忘記給你說了,我是高興,是真高興,我恨不得馬上就出發,哪怕心里猜測你也有一部分可能是進了傳銷或者什么騙局里面,我還是只想馬上就招呼所有能安排的人手張羅出發!所以等著我,我要去看看你找的這是什么女人!”
白浩南覺得解釋這不是自己女人,好像也不對,所以就不吭聲了,面對這個有本事把自己弄出國來的姑娘,只是簡單指點了通過那邊境口岸過來的線路,約定好時間自己派人去迎接保護就是了,這時候白浩南也清楚,正常的商人對這片土地肯定充滿了不確定性,任何從中國那種社會局面來的人恐怕都會擔心這里的安全問題。
如果不是自己和莊沉香的合照之類,可能于嘉理都不會完全相信自己這有點傳奇的經歷吧。
白浩南坐在角落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其實心頭還是有點小激動小驕傲的。
結果莊沉香索性摘了一只鞋隔著辦公桌遠遠給他砸過來!
就不喜歡看他蹲在墻角悄悄給別的女人打電話那模樣,關鍵是觀察不到他臉上表情,多讓人著急啊。
其實莊沉香就拿捏得好,更像是在開玩笑,看小孩子胡鬧一樣,晚上兩人上床了還忽然:“要是這位來了,我倒是要看你怎么處理這個場面,我可不會讓步啊,這是幫米兒看著你!”
倆成年人了,還玩這種自欺欺人的游戲。
如果說最早同床共枕是為了給粟米兒的外婆看,后來是貼身護衛相依為命,再接著呢,現在就是故意做給全特區的人看?
不過是找些理由罷了,還心照不宣的不越過那最后一條線,好像在相互較勁。
白浩南嗤之以鼻:“我本來就跟她沒什么,你看看我現在都能坐那啥不亂,老子現在懂得克制!”
但偏偏莊沉香又要獨辟蹊徑:“你是不是因為前女友要來了,就對我沒那么大興趣了?”
白浩南鄙視她:“別逗著我玩兒啊,論力氣你沒我大,越反抗越來勁,那時候事情就另外一檔子走向。”
現在居然變成白浩南來提醒,莊沉香哼哼的縮進他臂彎懷里:“沉香是種名貴的木材,不是沉船!”
白浩南都差點忘記自己什么時候形容過這個了。
一貫倒頭就睡的白浩南難得輾轉反側了好久,結果挨了莊沉香一肘子。
女人的心思還真難猜。
第二天一早白浩南還去老六面館周圍吃早餐,哪怕整條街道已經奇跡般的熱鬧起來,陸老頭依舊上午不營業,這讓白浩南有點擔心他的生意:“現在賭場已經完全關閉了,沒誰敢在這片地盤上搞黃賭毒了,你這做生意的時間還是要挪到正常階段來吧?”
上午時間只悠閑的靠在椅背上看報紙的陸老頭依舊眼神放空:“錢呢?這么多人,沒有錢沒有可以正常做的生意產業,看著熱鬧都是假的!還不趕緊想辦法?”
劉老頭買菜去了,所以白浩南端著別人家的湯面哧溜:“你也關心這個了?所以我叫老和尚回來搞個寺廟,不知道他會不會親自來!”
陸老頭終于元神歸位的表情專注下:“天龍要回來?”
白浩南好奇:“你是文龍,他是天龍,老莊是天成,你們起碼有六個以上的弟兄,都有些什么故事?”
陸老頭好像很不愛談老子當年:“關你屁事,他是不是要回來?”
白浩南已經把面嘬完了:“你是不是很喜歡他?他現在可是和尚……”
暴怒的老頭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把他打一頓:“滾!”
白浩南才不怕他:“我也有個這樣的朋友,對我很好,他給我說同性之間的愛也是種感情,相互依靠的感情……”
陸老頭卻是做得說不得:“滾!老子才不要你來廢話!”
這種虛張聲勢,阿達趴在旁邊都笑瞇瞇沒有被驚嚇到,白浩南就更不怕了:“我那邊防線上吃食比較單一,你要是想出去走走,要不跟劉叔一起到軍營去煮面,就當游覽幾天?再不去溙國看老和尚啊,我都很想念他。”
陸老頭終于發現自己遇見個牛皮糖,腮幫子鼓了好幾下都沒繼續大罵了,嫌棄的重新回到自己報紙中嘀咕:“老子就喜歡這樣悠閑自在的過日子……你還把老子這里搞得一團糟,忙死了!”
結果這時候白浩南就接到了于嘉理的電話:“快了!我們正在等待國內邊境口岸上班后出境,然后自駕車隊大概三小時左右就能抵達你說的那個邊境口岸,快準備過來接我吧!”
這才早上八點過!
不得不佩服于嘉理這執行力,而且聽上去她似乎還組織了很大一批人,也對,據說東南亞國家詐騙人過來的事情也不少。
白浩南一邊給莊沉香打電話通知,一邊干脆拉了陸老頭跟自己上路:“去看看!去看看國內來的人,還有整個正在亂糟糟發展的新特區,幫老和尚出點主意,能把寺廟給修在什么地方!”
陸老頭本來拼死掙扎的,聽了后半句還是嘟嘟噥噥的跟著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