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催馬奔下城墻,憂心忡忡地向校場跑去,前兩個月他剛剛在太行山上建立了根基,十天前又被李應催促著下了山,重新在上黨縣豎旗聲討金兵,雖然投靠他的破產農民如蟻聚集,但劉大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這樣張揚,必然成為金兵第一個鎮壓的目標。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在剛才他接到消息,一支金兵正向上黨縣浩浩蕩蕩殺來。
劉大催馬奔到校場,校場內喊殺聲震天,李應身穿盔甲,正在訓練剛剛招募的五千新兵。
李應是燕青的部將,在宋軍中官任斥候營統領之職,也就是從前的偏將,他受命指導劉大的義軍,這其實是李延慶吸取了宗澤的教訓,宗澤沒有能把河北義軍整合,導致河北義軍失控,最后被完顏宗望悉數剿滅,所以當河東路出現抗金義軍后,李延慶第一件事就是要控制這些義軍,聽從自己的命令,為自己所用。
這件事由燕青的情報營負責,燕青手下的五名統領已率人奔赴各地,指導各地義軍抗金。
“李將軍!”劉大在校場門口揮手大喊。
李應回頭看了一眼校場門口滿臉焦急的劉大,便將訓練交給一名手下,他催馬迎了上去,奔至近前,李應翻身下馬笑道:“可是金兵向上黨縣殺來了?”
劉大愕然,“李將軍怎么知道?”
李應微微一笑,“我也剛剛接到燕將軍的鴿信,所以知道一點情況。”
劉大最佩服燕青,能不費一兵一卒便讓自己將臨汾倉庫搜刮一空,簡直比諸葛亮還厲害,他急忙問道:“燕將軍怎么說?”
“燕將軍說,一萬金兵正向上黨縣殺來,讓我們拒城嚴守!”
“啊!”劉大呆住了,一萬金兵,自己怎么可能抵擋得住?
他頓時心慌意亂道:“這樣的話我們必須立刻撤退入山!”
李應搖了搖頭,“這次是我們都統制的命令,要我們堅守上黨,并擊潰這支金兵。”
“可是對方有一萬軍隊啊!”
李應笑了笑,“我們也有援軍,馬上就會到來。”
劉大頓時大喜過望,“有多少援軍?”
話音剛落,一名士兵飛奔跑來稟報,“劉將軍,北城外來了一支軍隊。”
李應淡淡一笑,“應該是援軍到了,我們看看去!”
他和劉大翻身上馬,向北城門奔去,北城門外來了一支兩百人的宋軍,帶著五輛全封閉的驢車,除了為首的部將外,還有一名中年文士跟隨他們一起到來。
這支軍隊屬于京兆軍中火器營,火器營有士兵約一萬人,在西夏戰役后成立,主將是統制貢祖文,除了京兆軍著名的三雷(震天雷、鐵火雷、飛火雷)外,還負責其他火器使用,如引火箭、火鷂子等等,在延安府新成立的觀雷軍也屬于火器營管轄,另外隨著震天雷的使用范圍逐漸細化,火器營的編制也開始細化了。
這時大門開啟,只見李應和劉大從城內騎馬奔出,為首部將連忙翻身下馬,上前單膝跪下行禮,“末將侯京,參見李統領!”
侯京是火器營的將領,李應認識他,李應笑道:“都統真是照顧我們,竟然把侯將軍派來了。”
“多謝李將軍夸獎,還有嚴先生也來了。”
嚴先生便是同行的中年文士,經略府錄事參軍嚴九齡,他被李延慶任命為隆德府知府,這次是跟隨前來上任。
李應連忙上前給嚴九齡見禮,嚴九齡呵呵一笑,把李延慶的任命書遞給他,李應頓時大喜,“太好了,終于有了知府,我們可以解放了。”
李應現在兼管府衙雜事,整天有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來找他,搞得他焦頭爛額,現在終于有知府,怎么能不讓他喜出望外。
嚴九齡微微笑道:“我也只是暫時兼任,正式出任還得要朝廷任命。”
嚴九齡入仕二十年,各種經驗十分豐富,因為不是進士出身,前十幾年都是衙門小吏,自從認識李延慶后才一步步走上官階,現在是從七品的朝散郎,他這個級別最多出任赤縣令,李延慶卻任命他為知府,也明著告訴他,吏部的手續后補,這就意味著他將從目前的從七品一躍升為正五品。
嚴九齡并不是第一個獲得這樣的殊榮,之前的劉方從正八品升為從五品的鄂州知事,莫俊從正七品升為從四品的平江知府,都是屬于破格提拔。
嚴九齡目前還沒有朝廷的正式任命,他當然需要謙虛一點。
這時,劉大慢慢走上前,望著一百五十名宋軍士兵驚愕地問道:“李將軍,這就是.....援軍?”
侯京呵呵一笑,“我們不是援軍,援軍在驢車里呢!”
他打開車門笑道:“劉將軍不妨過來看看!”
劉大慢慢走上前,只見車廂內整齊地擺放著數十枚黑黝黝的,儼如冬瓜一樣的鐵疙瘩,每個鐵疙瘩頭頂上還有一卷粗繩。
“這是什么?”劉大茫然問道。
“這就是震天雷,我不是給士兵們都訓練過嗎?”李應走上前笑瞇瞇道。
“啊!這就是李將軍所說天下第一火器?”
李應點點頭,“這就是天下威力最大的火器,它投出后,每個士兵必須捂住耳朵趴在地上。”
劉大一臉震驚,輕輕撫摸著黑黝黝的鐵殼,李應又問道:“有多少震天雷?”
侯京走上前道:“一共三十枚,都是投擲型震天雷,另外還有兩百四十枚飛火雷,對應我帶來的一百二十名投雷手。”
這次侯京一共帶來一百五十名火器營士兵,其中一百二十人為投雷手,另外三十人負責控制震天雷。
李應帶眾人進了城,他先領嚴九齡去府衙接管隆德府政務,隨即帶著侯京來到軍品倉庫,在倉庫外的廣場上擺放著十架火砲,用油布蓋著。
這是義軍在搬運臨汾縣倉庫物資時發現的,也一并運回了上黨縣。
李應拍拍火砲笑道:“已經找工匠修繕過了,看看還能不能用?”
侯京上前仔細查看這十架火砲,它們屬于中型火砲,能將普通型震天雷投出去五十步遠,差不多夠用了,侯京最后點點頭道:“基本上都能用,不過居然是神宗年間制造,也夠古老的。”
“主要是保養得不錯,鐵弩機上都抹了油,沒有一點銹跡。”
劉大在一旁道:“用它投擲震天雷,會不會傷及城墻?”
“不會!”
侯京笑道:“除非是挖出一塊城磚把震天雷塞進去,否則震天雷炸不塌城墻,已經試驗過多次,不會有問題,不過五十步外爆炸對士兵聽力會有影響,要及時掩耳。”
“這個我們已經訓練過,今明兩天會再輪訓一遍!”
次日中午,上黨縣城頭上敲響了急促的警鐘聲,一隊隊義軍士兵紛紛向城頭奔去,這些義軍在臨汾縣得到大量兵甲補給,每個士兵都身著皮甲,頭戴鐵盔,手執制式長槍,或者手執弓箭,他們在臨汾縣沒有得到軍弩,只得到三千副守城弓,李應從新接收的義軍中挑選三千人,組成弓兵。
經過近兩個月的訓練,最初的五千義軍已經初步有軍隊的模樣了,但新接收的五千義軍還是屬于民團性質,不能用于直接作戰,只能作為二線士兵,主要用于弓兵。
上黨城雖然不是大城,不過它緊靠太行山,有大量石材,城墻都是采石筑成,歷經百年依舊十分堅固,城池周長約二十里,城頭上大約寬一丈,最寬處有一丈五尺,只能擺放中部火砲,大型火砲就無法安放了。
五千士兵奔上西城頭,除了兩千長槍兵外,還有就是三千弓兵,十架火砲由兩百名士兵負責,三十名火器營士兵主管震天雷的安放和點火,另外一百二十名投雷手,每人帶著兩套飛火雷,站在城垛后,等待著敵軍開始攻城。
只片刻,一萬金兵如一條黑色的長龍,從遠方官道浩浩蕩蕩向上黨縣城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