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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種帥為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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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寶妍齋,李延慶又來到了位于城東的一處步兵軍營,這是一座小軍營,最多只能容納千余人,目前王貴率領的三百鄉兵就暫時駐扎在這里。

  雖然相州鄉兵已經完成了護衛任務,但他們在磁州保衛使臣有功,應該受到嘉獎,另外,大家來一趟京城也不容易,順便放假休息兩三天,然后再回相州。

  軍營大門沒有人看守,門口站著一群閑人,正伸長脖子圍觀著什么,李延慶走進軍營,卻見操場上幾名士兵正在摔跤為戲,周圍的士兵在不斷喝彩叫好。

  這時,坐在士兵中間看摔跤的王貴看見了李延慶,連忙起身笑著迎了上來,“我以為你今天會在家休息呢!”

  “各種瑣碎的事情太多,哪有時間休息?”

  李延慶打量一下周圍,“怎么軍營里有點冷清?”

  “大部分士兵都出去逛京城了,就剩下三十個在這里沒事摔跤玩。”

  “走吧!我們去喝杯茶。”

  “我披件衣服就來。”

  王貴跑回去披了件厚外套,這才跟李延慶來到不遠處一座小茶館內,兩人靠窗前坐下,李延慶要了一壺好茶和幾盤上好點心。

  王貴喝了一口熱騰騰的茶笑道:“之前寫的報告有消息嗎?”

  “樞密院已經批準,今明兩天相國們就能批下來,只要批下來就能拿到錢,我們是替天子辦事,應該會很順利。”

  “不是說財政吃緊嗎?”

  “財政吃緊是指幾十萬貫、幾百萬貫而言,我們的一萬多貫錢算什么?”

  “倒也是!”

  王貴點點頭,“等拿到賞錢,我就帶弟兄們回去了,盡量趕回去過上元節,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京城,若不是二十幾個傷亡弟兄的撫恤,空著手不好回去啊!”

  李延慶笑了起來,“一點也不喜歡京城?你這話有點言不由衷吧!”

  王貴臉一紅,半晌嘆口氣道:“我原本是不喜歡相州,總覺得相州官場太黑暗,可跟你去了一堂真定府,再深入進去,才發現那里更黑暗,京城也好不到哪里去?還不如留在相州,好歹我還是本地人。”

  “你這么年紀輕輕就看破了世事,可不太好啊!”李延慶開玩笑道。

  “這也不叫看破世事好不好,人之常情,先混上幾年,有機會再想辦法升遷。”

  這時,王貴又問道:“你覺得這次監察報告送上去,朝廷會取消北伐嗎?”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現在反對北伐的人不少,主要是為了北伐增稅賦,造大錢,導致各地物價飛漲,所以地方官尤其反對北伐,據說已經有很多州官上書反對北伐,朝廷壓力頗大,但會不會最終取消北伐還很難說。”

  王貴沉吟一下道:“我覺得如果你把這次監察的情況泄露出去,恐怕還會有更多朝官反對,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李延慶向兩邊看看,壓低聲音道:“這次北伐可能會涉及奪嫡之爭,會在朝中掀起很大的風波,你旁觀就行了,千萬不要卷入其中。”

  “好吧!我就不多事了,反正我只是個地方小武官,人微言輕,倒是你,你反對北伐早朝廷已經出名,自己得悠著點。”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只聽外面隱隱有人大喊:“東南大捷,杭州收復!”

  正在喝茶的眾人紛紛跑到窗口,李延慶也探頭向街上望去,只見一隊背著紅色戰報包裹的騎兵由遠而來,這是八百里加急快報,只聽他們沿途一路高喊,“杭州大捷,全殲十萬匪軍。”

  沿途百姓頓時歡呼起來,王貴頗為吃驚,“老李,你聽見沒有,童閹竟然打勝仗了。”

  李延慶不屑地冷哼一聲,“率領十幾萬精銳西北軍對陣三十萬烏合之眾,打到現在才取勝,有什么值得炫耀,我都替他臉紅。”

  “童閹是為回京受賞做輿論準備呢!”王貴一針見血道。

  李延慶心中凜然,如果童貫在這個時候回京,恐怕局勢就會更加微妙了。

  童貫在杭州取得大捷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朝野,當天宮內便傳出旨意,升遷童貫為太師,改封為楚國公,同時撥錢百萬貫,絹五十萬匹,犒賞三軍,不過并沒有要求童貫回京述職,而是要求他再接再厲,殲滅更多的賊兵。

  杭州大捷是剿滅方臘造反以來的第一次戰役性勝利,意味著朝廷軍隊從此取得了戰場上的主動,開始全面絞殺方臘軍隊。

  不過這個消息對京城百姓的生活影響不大,物價依然在上漲,艱辛的生活還得繼續,當送信士兵從街頭消失沒有多久,街頭又恢復了原本的平靜和忙碌。

  次日一早,李延慶乘坐牛車來到種師道府上,一方面他要來探望昔日的恩帥,另一方面也是今天的主要任務,他要跟隨種師道去曹府提親。

  剛到種師道府門前,便看見種師道坐在馬車里向他招手,“你再不來我就自己走了!”

  種師道精神矍鑠,臉色紅潤,回鄉一趟就仿佛年輕了十歲一般,李延慶上前施禮笑道:“種帥回鄉是喝了神仙茶嗎?怎么一下子年輕十歲。”

  種師道呵呵大笑,“神仙茶沒有,但終南山的霧頂茶倒給你帶了兩斤,回頭再給你,你先上車!”

  李延慶坐上種師道的馬車,種師道笑瞇瞇道:“曹評那個書呆子孫女從小我就喜歡,沒想到居然要成為你的娘子,真是有意思啊!”

  “種帥和曹老爺子關系很好?”

  “年輕時一起在軍營里挨板子,你說關系好不好?”

  李延慶心中十分歡喜,原來有這層關系,那更是同道中人了。

  馬車啟動,走了片刻種師道問道:“聽說你去河北監察軍資,我估計情況應該不是很好吧!”

  “恐怕比大帥想的還要糟糕,帳上各種軍資十分充足,但實際盤存物質最多只有帳上的三成,而且很多軍械年代久遠,已不堪使用。”

  種師道淡淡一笑,“很正常,從哲宗皇帝來就是這樣了,這就叫軍備荒弛,西北邊軍一直和西夏作戰,還有幾分戰斗力,可河北邊軍已經百年未戰,你指望他們兵強馬裝,糧草裝備充足,那是絕不可能,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奇怪。”

  “可就是這樣,天子和朝廷還天天想著北伐,就好像遼軍會望風而降,而金軍個個都是知禮守信的大儒,我就怕最后的結果是打狼不成,反被狼噬,最后虎豹奪門而入。”

  “你說得一點沒說,我鎮守邊關五十年,早看透了這些蠻夷,黨項也好,契丹也好,女真也好,都是一丘之貉,若女真滅了遼國,必然會大舉南侵,可恨朝廷還要和他們結盟,這和與虎謀皮何異?這就叫書生誤國啊!”

  李延慶默默點頭,他又對種師道說:“卑職有句心里話,請大帥務必一聽!”

  “你說!”

  “如果朝廷要堅持北伐,天子或許會詔大帥出征,請大帥最好能避開,不要在最后關頭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種師道沒有說話,良久,他低低嘆息一聲,“我心里只有家國,自己的一點榮辱算什么?”

  李延慶心中一震,他細細品味這句話,他心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羞慚,這才是真正的國之棟梁,自己差得太遠了。

  種師道拍拍他肩膀笑道:“今天是你的重要日子,我們不說這個。”

  馬車加快了速度,向金水河畔的曹府疾速駛去。

  六禮指從議婚至完婚過程中的六種禮節,也就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宋人嫌六禮繁瑣,便將納采和問名合并,納征和請期合并,變成了四禮。

  今天種師道作為媒人去曹府求婚,就是第一步納采,事實上這也是個形式而已,曹評和李大器事先已經定下了婚姻。

  不過就算是形式也極為重要,古人娶妻講究明媒正娶,明媒就是就是指今天的求婚,一定是公開的,讓所有人都知道。

  按照習俗,李延慶確實沒有必要一起去,萬一女方不肯答應,新郎豈不是尷尬了,只是李大器看重禮節,一定要讓兒子去以表示誠意,因為李大器上次上門相親時應該是把兒子帶著的,但李延慶卻去河北公干了,所以今天要補回上次的欠缺。

  種師道事先已經派人送了帖子,所以當他的馬車在曹府門前停下時,曹評便率家人從大門內迎了出去,今天曹評還特地把高深也請來,作為見證。

  種師道下了馬車,拱手笑道:“我要恭喜兄長喜得孫婿。”

  “同喜!同喜!”

  高深在旁邊打趣笑道:“你們二老太心急了,這話等要喝喜酒時再說啊!”

  三人一起大笑起來,這時,李延慶連忙上前行禮,”晚輩參見曹公和高公!”

  “延慶今天也來了!”

  “上次晚輩去河北公干,未能和父親一起來給曹公請安,今天特來賠罪!”

  “你去公務,又不是去打獵郊游,何罪之有?快請進府中。”

  “等一等!”

  種師道叫住了李延慶,笑道:“等我先走完禮儀再說!”

  他從車廂里取出一只新編的籃子,打開籃蓋,里面是一只用紅綢系住翅膀和雙腳的大雁,這是正式的納采之禮,有多層意義,其中一個就是明嫁娶之禮、長幼有序,還有從一而終等等吉寓。

  他將大雁鄭重地交給曹評,曹評點點頭,鄭重地接過了大雁,這表示愿意接受議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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