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李延慶射出的第一箭力量強勁,正中偶人靶眉心,四周頓時歡聲雷動,為這極為精彩的一箭喝彩。
看臺上坐的十名審評官都開始關注起來,紛紛翻開剛剛送來的箭武士資料,李延慶,太學推薦,兩石弓,其中太學身份格外引人矚目。
十名審評官都是各衛身居閑職的高級將領,其中就包括左衛上將軍高深,高深是今天的三名主審官之首,他看到了李延慶的名字,心中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在他記憶中,李延慶應該是個不諳武藝的文弱書生,他二女兒對李延慶的評價更低,暴發戶子弟,粗劣難容,但高深怎么也想不到,這個李延慶非但不是一個文弱書生,竟然還是一個騎射高手,看他的氣質器宇不凡,哪里有半點像女兒說的那種粗劣暴發戶。
“不錯!”
旁邊另一名主審官曹羽笑道:“抽箭、搭箭、出箭如行云流水,典型的高手做派,太學今年派出真材實料了。”
“看他后兩箭吧!”
李延慶第二箭已射出,不過稍稍有了一點保留,他暫時不想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第二箭略略偏下,一箭射中咽喉,引起四周一片遺憾的噓聲,第二箭只得了十五分。
這時,李延慶已經奔出百步,抽出了第三支箭,他完全可以用左手開弓,然后倒掛鐵板橋射出,但李延慶依然采取保守的射法,開弓一箭射出,這一箭去似流星,正中第三只偶人靶的眉心,三箭射完,他收弓奔了出去,四周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這時,曹羽低聲問道:“高兄覺得如何給分?”
高深想了想道:“出箭還算流暢,形象也尚可,箭速較快,可惜沒有左右開弓,也沒有馬技射箭,給九分吧!”
這個給分還算公允,要知道左右開弓的份量極重,至少占了八分,其他只扣三分,已經很不錯了,眾人一致認可了這個給分,這樣,李延慶的總分便達到了八十四,等級為上上,雖然不是最高,但目前為止已經能進二十了,真正的騎射高手,最后三箭一分都不會丟,他們還會充分利用各種得分規則來贏得評審官的分數。
李延慶剛騎馬奔出賽場,便聽見有人叫他,他還以為是岳飛和湯懷,回頭看去,叫他之人竟然是一名宋軍將領,李延慶只覺有些眼熟,再細看此人,頓時認了出來,竟然是何灌,也就是從前的張僑。
“何兄也來了嗎?”
李延慶連忙迎上去笑道:“我昨天還在想你會不會來?”
和上次在安陽縣相比,何灌的變化很大,胡子更長更密,就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十歲,李延慶記得他不過二十余歲,可看起來就像三十歲一般。
何灌微微笑道:“我是韓經略特地點名要求我參加弓馬大賽,前天才趕到京城。”
“何兄還在定州當團練推官嗎?”李延慶笑地問道。
“我現在已經不在定州了,調入河北廂軍,職務尚未定下來,正好遇到弓馬大賽,便想來碰碰運氣。”
“原來如此,大雁如何了,我上次寄的文書收到了嗎?”
“收到了,大雁已恢復民籍,我們夫妻對少君感激不盡,今年春天,大雁給我生了個兒子,取名何晉。”
“那就恭喜何兄了。”
“哪里!哪里!”
何灌客氣兩句,他又低聲問李延慶道:“我看剛才少君射箭,似乎頗有保留,這是為何?”
李延慶暗贊,不愧是高手,一眼便看出自己沒有盡全力,他笑了笑道:“只是初賽,不想讓人注意。”
“初賽這個策略是可以的,不過我要提醒少君,進入復賽的射手都是八十分以上,復賽中若少君再有保留,恐怕就要被淘汰了。”
“多謝何兄提醒,明天我會全力以赴。”
這時,遠處有人在叫何灌,何灌便拍拍李延慶肩膀笑道:“進了官場,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以后有機會再請你喝酒吧!”
李延慶抱拳道:“何兄盡管去忙,以后有機會我們再聚。”
何灌牽馬匆匆走了,這時,岳飛和湯懷找了過來,岳飛笑道:“雖然我們來晚一步沒有看到,但聽別人說你射得不錯,進復賽應該沒有問題。”
“我自己也感覺差不多,他們兩個呢,還沒有結束嗎?”李延慶沒有看見牛皋和王貴。
“步弓那邊太亂了,多少人一起射,我們根本就找不到他倆,不過倆個人的號牌都在后面去了,估計要等到黃昏。”
湯懷撓撓頭笑道:“老李,今天去遇仙樓喝一杯吧!好久沒去,有點想他們家的玉液了。”
“我沒問題,回頭叫上阿貴和老牛,今晚好好喝一杯。”
復賽的二百人名單出來了,這一次排出了名次,李延慶以八十四分的高分名列第四十七,順利闖進了復賽。
這份名單在汴京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好賭的宋人在汴京三大關撲店投下了三十余萬注,近四萬貫錢,有人賭前三,有人押第一,甚至有不少人押下上萬注,想狠狠博一把。
到目前為止,前三的名次沒有變,來自禁軍的花榮、關勝和張清在第一輪初賽中依然排名前三,他們也是上一屆的前三,其中花榮以九十五分的高分穩居第一,關勝和張清都是九十二分,但關勝在今年的禁軍內部騎射比賽中超過張清,而且他的相貌獨特,頗有幾分先祖關羽的氣質,所以他排在第二,張清只能屈居第三。
但名單上的變化還是存在,河北廂軍的何灌異軍突起,以九十分的高分排名第七,他的名字之前不在弓馬爭雄榜上,雖然何灌名列第七并沒有改變博弈大局,但他崛起這件事的本身,就使得很多賭客擔心起來,今年恐怕還會有冷門之事發生。
遇仙酒樓位于大相國寺對面,是汴京的十大酒樓之一,它有自己的獨門絕技,那就是玉液清酒。
事實上,汴京的名酒很多,象礬樓的眉壽、忻樂樓的仙醒、遇仙樓的玉液、和樂樓和仁和樓的瓊漿、高陽店的流霞、會仙樓的玉醋等等,但這些都是普通民眾喝得到酒,還有更好的酒卻是普通人喝不到,象皇宮的三大御酒內中酒、蒲中酒、蘇合香酒。
另外還有權貴名臣家中的私人藏酒,那更是數不勝數,他們也不輕易拿出來,都只有貴客才有機會品嘗。
所以市場上賣的名酒也只是矮子里面拔高子罷了,但就算如此,也讓人流念忘返,遇仙樓他們來過一次,這里的玉液清酒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五人坐在二樓的一個角落里興奮聊天,王貴和牛皋都順利通過了第一輪初賽,雙雙殺入一千名,雖然距離登頂還遠,但今天也是七人中淘汰六人,能通過如此激烈的競爭,著實讓兩人興奮不已,王貴自己都記不得他是第幾次描述自己的神來之箭。
“我第一箭就射中中圈黃靶,我以為自己完蛋了,但后面卻一箭比一箭好,連續九箭射中紅靶,就算訓練的最好成績也是七紅三黃,這次居然是九紅一黃,可惜不寫名次,我估計我至少在二十名之內。”
“可以了,你已經讓我們都牢牢記住一輩子了!”
李延慶笑著拍拍王貴的后背,“你再說我就寫給牌子掛在你脖子上:‘九紅一黃’,人家還以為是賣菜呢!”
眾人都大笑起來,王貴摸摸鼻子笑道:“不說我了,說說老李,為什么有六個八十四分,你卻排在最后一個,依據是什么?”
“我沒有名氣唄!”
李延慶笑瞇瞇道:“不像你那個九紅一黃,眾人皆知了,一站出來,大家便喊,快來看啊!這個土老帽就是九紅一黃!”
眾人笑得前仰后合,王貴臊得滿臉通紅,從后面掐住李延慶脖子,“我現在知道了,原來你的嘴比老湯更壞!”
湯陰悠悠一嘆,“知我者,王貴也!”
李延慶被掐得直咳嗽,“好了!好了!下次保證不說九紅一黃,說一黃九紅,大家就不知道了。”
這時,從旁邊走上前一名相貌英武、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抱拳對李延慶笑道:“想不到在這里遇見了李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