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器一轉頭看見了兒子,頓時嚇了一大跳,“慶兒,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剛回來,正和楊二叔聊天呢!”
李大器顧不得和他說話,連忙催促楊信,“你快去,家里應該還有三千塊玉脂,沒有盒子就算了,直接連著袋子一起拿過來。”
“我知道了!”楊信騎上毛驢就匆匆去了。
“玉脂好像賣得不錯?”李延慶望著長長的隊伍笑道。
“何止是不錯?”
李大器得意一笑,“這兩天你不知道賣得多瘋狂,短短兩天就賣掉了一萬塊玉脂,好多權貴豪門人家都是上百塊的買,這些都是老客戶排隊散買,每個人我只賣一塊,結果全家都跑來排隊了,現在才剛剛開始,真正的京城平民還不知道玉脂是什么東西呢!”
“那豈不是生意一直很火爆?”
李大器把李延慶拉到一邊低聲道:“據說張古老胭脂鋪也想做玉脂,但他們就是做不出來,但這次我不想把秘密賣給它,關鍵是海藻灰,我給鐵柱反復說過了,這個秘密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
“鐵柱這兩天很忙吧!”李延慶笑問道。
“他快要累癱了,我把八個新人都派給他當徒弟,一起幫他的忙,不過你說得沒錯,冷凍做出的玉脂確實沒有陰干的好,細膩度不夠,沒法子,現在只有從權了,以后再慢慢用陰干的辦法吧!”
這時,李大器忽然想起一事,“做玉脂的原料快沒有了,怎么辦?”
“海藻灰也沒了?”
“海藻灰還有一大半,主要油快沒有了。”
李延慶有點無語,他買的這批魚油至少可以做五萬塊香皂,現在最多只做了兩萬塊就快沒有了,其中的浪費可想而知。
“豬油也可以做,不一定要魚油。”
李大器大喜,“豬油也可以嗎?”
“可以!但不要太浪費了,我那批魚油至少可以做五萬塊玉脂.......”
“好了!好了!我知道。”
李大器不耐煩地打斷兒子的話,“那幫小家伙沒有經驗,剛開始是浪費了不少,慢慢有經驗就好了。”
說到這,李大器嘆了口氣,“這八個人本來是做胭脂和香水的,現在全部用來做玉脂,看樣子我還得回去招一批人了。”
“要不我替爹爹回去吧!”
李大器搖搖頭,“這邊的事情你少管,你后年要參加科舉,必須全力以赴,招人的事情我讓吳掌柜去做,他在胭脂行的人脈很深,可以找到好的匠師。”
李大器惦念著豬油的事情,轉身要走,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事,對李延慶道:“明天下午,你去高家吃頓便飯,昨天人家送請帖過來,我已經替你答應了,回頭我把請帖給你,你別忘了。”
“爹爹,什么事情?”
“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和這些權貴搞好關系沒錯,對你將來有好處,禮物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咱們不能讓別人瞧不起。”
“對了!”
李延慶也想起一件事,連忙對父親的背影喊道:“今天嘉王殿下告訴我,天子已經同意他寫的招牌刻在咱們盒子上。”
“太好了!以后看誰還敢做假寶妍齋。”
高氏府邸位于內城相國寺附近,這里也是渤海郡王高懷德的府邸,雖然爵位不能世襲,但這座汴京城內有名的府邸卻代代相傳下來,按照高家家規,只有嫡長子才能繼承這座大宅,目前傳到了曾曾孫高深的手中。
高深目前官任左衛上將軍,渤海縣開國伯爵,每年有豐厚的俸祿和各種福利補貼,加上高家在御街上也有一座酒樓,汴京城內還有十幾處房產,另外開封府還有三座莊園,良田數萬畝,家境十分殷實。
正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高家雖然不缺錢,社會地位也高,但高家卻沒有一點實權,高深這個上將軍管不了一兵一卒,而高深的兩個兒子,一個在宮中當侍衛,一個在家中游手好閑,都沒有什么出息,這令高深夫婦心煩意亂。
招個好女婿對高家而言就顯得尤為重要了,高深的三個女兒中,長女不錯,嫁給了一個進士,女婿現為濟陰縣知縣,二女兒嫁給世交曹家次子為妻,小女兒只有十五歲,但也該替她考慮終身大事了。
這兩天,高深夫妻二人已經為小女兒的婚事爭吵兩次了,妻子看上了太學生李延慶,但高深卻有點嫌棄李延慶的出身,而且李延慶的父親是商人,高深覺得雙方并不門當戶對。
還有一個原因是李延慶比他女兒小一歲,這讓有點大男子主義的高深覺得很不妥,哪有女兒比女婿年紀大的道理。
可偏偏他夫人就看上了李延慶,夫妻二人在爭吵無果后,最后兩人做出妥協,讓女兒自己決定,她是否看上這個李延慶。
“你看看,約好的時間已經到了,可人還沒有來,連最起碼的禮節都不遵守,你讓我怎么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書房內,高深忍不住喊了起來,夫人的起居房離他的書房不遠,他相信妻子能聽見自己的不滿。
話音剛落,管家便跑到院門口稟報,“老爺夫人,李少君來了。”
“人家不是來了嗎?”潘夫人立刻跳了起來,反唇回擊丈夫。
高深哼了一聲,“既然來別人家做客,就應該早點到,這才是懂禮之人,他不過是商人的習慣,凡事考慮利益,生怕早點到就吃虧了。”
“你想得太多了,今天是女兒相親,我們說好的。”
高深可比他妻子奸猾得多,他很了解自己的小女兒,沒有一點主見,事事聽二女兒的話,而二女兒門第觀念極重,為此,他特地讓人去送信,把二女兒夫妻也一并叫來吃飯,有二女兒在,他相信這次相親成不了。
這時,管家猶豫一下道:“夫人,他是空手而來。”
“什么!”
潘夫人頓時惱火了,“他怎么能如此無禮,虧我還這樣看重他。”
“夫人,還是讓鳳兒他們去談談吧!我們就不要出面了。”
潘夫人賭氣地重重把粉餅扔在桌上,冷著臉道:“我不去了,你讓他們應付吧!晚飯也別請他吃,讓他直接走人。”
高深心中暗喜,連忙道:“吃飯還是要吃的,他不懂禮,咱們不能不懂。”
“要吃你去陪他吃,我不見他了。”
潘夫人的性格就是水火之間轉換得極為迅速,這一轉眼,她對李延慶又極端厭惡起來,她本來還眼巴巴地等著李延慶送給她寶妍齋最好的化妝品呢!
李延慶空手而來令她失望到了極點。
李延慶已經被高深的次子高伯玉請進了客堂,高伯玉今年二十歲,雖然暫時賦閑在家,但他不是高松那種紈绔類型,他極好打獵,總是隔三差五便約朋友出去打獵。
今天李延慶的打扮和鄭家壽宴一樣,頭戴士子巾,身穿一件淡青色錦緞直裰,手中拿一把絹綢折扇,連走路也是一搖三晃,顯得文質彬彬,沒有一絲武人的氣質,這讓酷愛武藝的高伯玉著實有點不喜歡。
“賢弟平時沒有射箭練武之類嗎?”高伯玉皺眉問道。
他沒有參加鄭家壽宴,父親也根本不關心軍方的箭壺比賽,高伯玉竟一點也不知道礬樓發生的壺箭大賽。
李延慶搖了搖扇子淡淡道:“小生科舉壓力很大,每天除了讀書就是讀書,實在沒有時間練弓練劍,再說小生也沒有那個興趣。”
高伯玉心中著實失望,他也沒有興致再陪李延慶說話了,這時,他忽然看見外面走過兩人,便連忙招手道:“二姐,姐夫,在這邊!”
片刻,外面走進來兩個年輕人,正是高深的二女兒高鳳和女婿曹致,曹致便是曹晟的兄弟,他得了蔭官,目前在開封府襄邑縣當縣尉,這幾天他父親生病,他專程趕回來看望父親。
曹致夫婦都在外地,前天才趕回汴京,自然也沒有參加礬樓盛宴。
高鳳非常關心小妹的終身大事,她對李延慶格外關注,她上下打量一下李延慶問道:“我聽父親說,李少君出身貧寒,可你父親卻是寶妍齋的東主,這個好像很矛盾啊!”
李延慶搖搖扇子笑道:“幾年前我們還是過很的寒酸,但去年京城的一個親戚去世,沒有子女,便把房產留給我父親,我父親就把房子賣了,用賣房的本錢開始經商,幾個月的時間就發起來了。”
這個解釋給了高鳳一個強烈的暗示,高鳳點了點頭,心中下了一個暴發戶的結論。
“那你怎么會考上太學?”
李延慶得意洋洋地傲慢一笑,“相州又不是京城,只要有錢,什么事情辦不到?”
三人臉色同時大變,氣氛變得十分難堪,高鳳奮而起身道:“你們陪他說話吧!我感覺吃到了蒼蠅,要去吐一會兒!”
李延慶左右看了看,“貴府很干凈嘛!哪有什么蒼蠅?”
高鳳氣得臉色發白,一陣風似的走了,高伯玉也連忙道:“姐夫陪李少君坐一會兒,我去看看父親。”
他也起身走了,這時,李延慶淡淡笑道:“御街上的良工兵器是曹家的產業吧!”
“正是!”
“是這樣,我想買柄劍做裝飾,我前兩天去看了一下,實在太貴了,一根破鐵居然也要八貫錢,說實話,我感覺有點黑心,能不能請曹兄去打招呼,給我半價優惠?”
曹致呆住了,他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極品的人,居然當著自己的面說曹家黑心,簡直聞所未聞,半響他搖了搖頭,“我不管產業之事,恐怕幫不了忙,很抱歉!”
“那就算了,對了,什么時候吃飯,我早飯就沒有吃,專門空著肚子來大吃一頓,著實把我餓壞了。”
曹致再也忍不住,起身冷笑道:“那我去廚房問一問,爭取早一點開飯。”
三個人都被李延慶氣跑了,這時李延慶搖搖扇子起身笑道:“估計我現在走人,沒有人會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