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飯館的門,感受到冬日冷風,我縮了一下脖子。
我下意識回了頭,看到那個服務員的背影。他很快就進了飯館的廚房,再也看不到了。
在飯館門口,還能看到電視機屏幕,只是角度不對,我只看到了一個穿校服的小孩,不知道新聞中究竟在放什么。
我抬了抬手,看向手掌,總有種怪異的感覺縈繞在心頭。
一路走回了胖子家,兩個人還在打瞌睡。
我將他們叫了起來,一邊拆開包裝袋,一邊打開了電視。
地方臺的午間新聞正在介紹民慶最近的展覽活動,沒有那種社會新聞。
我換了臺,總算看到了和我們自身有關的報道。
那棟醫院兒科大樓出現在我的視野中,畫面中還有警方用來遮擋視線、保護現場的藍色塑料布。
記者現在也不知道事件詳情,傷亡報告都只是一個模糊的數字。
我拿起包子的手停住。
那些人是有尸體的,我完全可以用能力將他們復活。
陳逸涵知道這件事,還有那些特警隊員也知道這件事。可陳逸涵之后再沒有找我。
不準備復活這些人了嗎?
我不知道陳逸涵是如何打算的,只是想起那些孩子,想起韓赟,就有種惋惜感。
心痛卻是談不上。
我沒有結婚、沒有孩子,妹妹的年紀都已經成年了,要讓我對年幼的孩童產生某些強烈的感情,實在太難。
何況,整件事的最大受害者、最大功臣,都應該是韓赟。
他本來只要當一個活了很久的老鬼就行了。像是鬼王那樣,自由自在,任意妄為,根本不用承擔多少負擔。
可他將那些孩子的靈魂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捏著包子,有些失神,轉瞬,又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不過是我自己腦補的結果。
青葉的人甘愿慘死,韓赟甘愿抹殺掉自己的存在。
他們都只是選擇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無從選擇的是那些普通人。
我感到掌心一痛,冥西特留下的痕跡似乎變得更深了。
我忽然看到了幻影,產生了幻聽。
那感覺猶如進入夢境,卻又不同。
我依然是個旁觀者,又和當事人在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可除此之外,我感受到了另一種強烈的情緒。
那種籠罩在我心頭的怪異感覺變得愈發強烈了。
我忽然頓悟,那是冥西特所說的,死亡的感覺。
在想明白這件事的一瞬,那些幻影、幻聽變得無比清晰。
“喂?嗯。你打錯電話了吧。”
“哎,18824124531,是這個號碼吧?張昱,對吧?”
“呃……”
“你真不記得我是誰了?哎,真是……你怎么這樣啊?以前真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歐喲,真是的……嘖……還沒想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氣憤,大聲嘆息了幾次,又問了一遍。
這聽起來就是一個詐騙電話的套路。
我卻感覺到了當事人的猶豫。
我看到了那個人的模樣,中年人,似乎有四五十歲,穿了件臃腫的羽絨服,一手舉著手機,另一手拎著一袋子蔬菜、肉,仿佛是剛從菜場回來。
他在路邊等著綠燈。綠燈亮起,他跟著人群往前,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他就一臉恍然大悟,“是大張?大張對吧!啊,真是、真是一點都沒聽出來啊。好久不聯系了啊。大張啊,張勇建對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是好久不聯系了,畢業了就沒聯系過。你怎么有我這個號碼的?”他心中生出了一點懷疑。
“問來的。之前跟誰問來……班級那個群里面說起來,我就記下來了。你在群里的吧?我記得你好像在的。”電話那頭的人越說越是流利。
“在的在的。操作還不太會。現在的網絡啊聊天啊,我用不太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別提了。人年紀一上去,就不太行了。我在家里面也呆了很久,跟社會都脫節了。”
“哦,聽說過。聽誰說過。你現在怎么樣?現在有空了嗎?”
“現在是空下來了。兩個孫子都上學了,我就早晚接送一下,比以前好多了。”
兩個人聊了起來。
我很快看到了另一個身影。
一個二三十歲的男人坐在逼仄的辦公室中,戴著耳機,對著耳麥,看著電腦屏幕講電話。
他周圍還有人,動作基本相同。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就掛了電話,在鍵盤上敲打幾下,在那一串手機號后面添加了信息。
“這個基本搞定了。下次就能讓他打錢。”男人摘下耳機,抬抬手,打了個響指,對周圍人說道。
他的聲音和剛才有明顯的不同,不再是那種低沉的中年男人聲音,聲音年輕了不少。
他站起身,哼著歌,看著周圍人一邊對自己做回應,一邊講著電話。
他走出了那逼仄的辦公室,拐進了旁邊的洗手間。
我已經確認這就是一個詐騙團伙,只不過人數不多,大概也沒詐騙出多少金額。
到目前為止,一切和靈異無關,我也沒有看到冥西特的身影。
我正疑惑不解,想著這奇怪的幻境要怎么結束,那種死亡的感覺又涌上了心頭。
男人正在洗手池洗手,還抬頭照了照鏡子,甩甩染成紅色的頭發。
他很快就被鏡子吸引了注意力。
我也專注地看向了鏡子。
鏡子中,那個二三十歲、染著一頭紅毛的輕佻的青年正在變化。
他疑惑地摸摸頭發,手掌很快變成了紅色。
像是頭發的顏色正在褪色,頭發也脫落了下來。
他咂咂嘴,再次擼了擼一頭還算飄逸的短發。
滿手的紅頭發和紅色的顏料讓他破口大罵。
“什么玩意兒!草!褪色,還掉頭發!那幫子混蛋……”他氣勢洶洶就往外走,沒回辦公室,而是從空曠的客廳內抓了一件羽絨服,穿上就往外走。
出門的時候,他用力甩門,發泄怒氣,又有頭發被震落下來。
我看到了他腦袋上顯露出來的根根白發。
他快步下樓,從五層的居民樓中出來。
這地方似乎是剛撿起來的小區,又像是城中村,建筑布局有些混亂,又沒有多少人。
冷風一吹,那個男人不禁縮了脖子。
他咳嗽兩聲,沒有止住,越發激烈地咳嗽起來。
我看到他用手捂住了嘴巴,身形逐漸佝僂。
這不是因為咳嗽的緣故。
他的身體的確在縮水,從原本接近一米八的個子,忽然縮水到了一米七左右。同時,他露在外面的兩只眼睛,也變得渾濁。
當他放下手,那張臉都發生了改變。
他的臉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模樣憔悴,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我看到的情景再次改變。
那個接電話的男人張昱正在笨拙地在群里面發問。
“……大張?”
“對啊,小張大張那個大張。我不是小張,他大張,張勇建啊。原來我們關系很好來著。一畢業就斷了聯系了。一直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他畢業回老家,沒多久就病了啊。肺癌啊。后來沒消息了。應該早就去了吧。”
聽著這樣的語音消息,張昱愣住了。
另一邊,我看到那個變成蒼老模樣的青年走到了一家理發店前,還沒推門,就倒在了地上。
玻璃門上,映出了他那張驚恐的臉。
搜索書旗吧(),看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