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存疑慮,不敢隨意冒險。
雖然我死后可能變成鬼,實力變得更強,可總歸還是活著更好。死了之后,很多事情又變成了未知,不確定性太多了。而且,沒人愿意隨隨便便就死去。
盡管有所顧忌,我還是決定到財經大學附近看看。
這是我目前唯一掌握到的線索了。知道那只鬼可能在財經大學內部,我也不用在其他地方無頭蒼蠅一樣尋找。
我問了程麟。
程麟并不想摻和這件事。他對我也不怎么看好。
“你為什么來?有人拜托你了?外面的人?”他問道。
他的思維很跳躍,在提問的同時,自己已經想到了答案。
這個答案也不能說不對。
程麟沒等我回答,就放棄了這個問題。
我向他道謝后,就準備告辭了。
程麟忽然叫住我,向我扔來一個東西。
我接住一看,那是一支能量棒,燕麥原味的,手指長短。我瞄到了包裝上的生產日期,上面寫著“2032年9月30日”。我心頭一跳,仔細察看,發現這能量棒的牌子我沒見過,生產廠商我也見過,上面標注的地名是個我完全陌生的城市。
我心中生出了疑惑。
“這是財大里面流出來的。我說了,他們有自己的食物來源。”程麟說道。
“你知道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嗎?”我心情有些激動,按捺住情緒,冷靜問道,“我沒在市面上見過這種東西。民慶市面上的能量棒好像沒有這個牌子。”
程麟搖頭,“不知道。”
我看他垂下眼,擺出了漠不關心的態度,心里面跟被老鼠撓了一樣。
程麟顯然知道點什么,可不愿意說。
我還想問,桌上的臺燈啪的滅了。
我嚇了一跳。
程麟倒是冷靜,蹲下身,開始搖動那臺發電機。
他的身體躲在了辦公桌后面,我都看不見了。
這時機太不好了。
我想要套話,不太合適。我要和程麟開誠布公地談了,又有些不妥。
程麟的表現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范疇。他可能是天賦異稟,本身就是冷靜果斷的人,遇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從容應對。但也有可能,程麟是早就見過了那只鬼,或者其他什么東西、什么人,知道了一些秘密。他可能知道的比我多,可能知道的比我少。他究竟可靠與否,我也不能確定。
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能力給程麟知道,我想程麟也不會坦誠面對我。他要愿意,早就可以說了。我們都有顧及,都不愿意先袒露自己的秘密。
我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先到財大附近看看情況好了。要是情況不妙,我再考慮其他的事情。
我問了程麟怎么走出這錯綜復雜的醫院。
辦公桌上的臺燈重新亮起來,只是光芒閃爍不定,好像電壓不穩。
程麟干脆放棄了,從桌子后站起來。
那盞臺燈的光芒就逐漸變暗。
程麟說道:“我送你出去好了。”
他要給我帶路,沖我走過來。
我側身讓他走在前面,沒有躲開他。
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走路和我之前見到的一樣,有些踢踢踏踏的。幸好,他穿的是一雙白色運動鞋,不是皮鞋,所以走路聲音不算太響。
即使如此,當他走在走廊上,這腳步聲也十分顯眼。
我沒看到飄蕩的鬼魂,跟著程麟下樓,在他的帶領下繞到了樓后面,又進入了一棟臨時門診樓。
樓里面比較混亂,走廊狹窄,座椅都是塑料板凳,還有幾張病床,橫在走廊中。
程麟將病床推到了一邊,自顧自往前走。
經過一間辦公室的時候,我聽到了里面的動靜。
里面有陰氣,肯定是有一只鬼。
程麟沒當回事。
那只鬼也沒出來。
我聽到了身后走廊里的跑步聲,好像是小孩子在奔跑。
我回頭看了一眼,只看到了飄到另一條走廊里的陰氣。
這里的鬼都沒有攻擊性。
程麟推門,離開了這棟樓,前面就是醫院的門診大樓。
我回頭看了眼那棟臨時小樓門口貼著的標志。骨科被放在了這里。再看前方的門診樓,后門位置張貼了兒科的標志。
“有夠亂的。”我沒話找話。
程麟哼哼兩聲,“擴張太快,根本就沒規劃,也來不及規劃。這棟樓造起來的時候,還說能應付十年呢。一年不到,就又要擴建了。病房都不夠用。”
我們兩個的聊天內容很平常,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醫生和路過病人的談話。
只是,這里到底不普通。
我感覺到了新的陰氣,在進樓之前,抬頭看了看。
五樓的窗口上有一排人影,整整齊齊的一排,約莫十七八個,規律分布在每一扇窗戶后面。光線太暗,我大概看出來每扇窗戶里面好像都是一個三口之家,父母站在左右,中間是個小孩。
我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里到底有多少鬼?”我問程麟。
即使這些鬼都是無害的,可數量也太多了一點。他們的陰氣都不重,匯聚起來,依然是從螢火蟲變成了白熾燈,太過亮眼了。
程麟已經走進了門,轉頭來看我。
一瞬間,我都以為他要將我引入一個陷阱中了。
程麟搖頭,“我也不知道。很多吧。醫院里本來就死人多。那些沒跑掉的鬼就跟活人一起被困在這里了。”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我意料。
這是我之前沒思考過的。
既然活人困在了這兒,來自未來的鬼可能也困在了這兒,原本在陽山區的鬼當然同樣被困在了這里。
這些鬼恐怕不會復活。
我問道:“他們沒有殺人嗎?”
“有的吧。只不過,后來就沒有再殺人了。倒是那些人,死了之后變成鬼,可能會殺人。”程麟不以為然,催促我跟上,“放心,他們不會攻擊你的。”
我沒想過會被攻擊。
要是不出意外,這些陰氣孱弱的鬼可能都沒有神志,也就談不上攻擊人了。
我走向了程麟。
從一樓兒科門診穿過去,我就見到了醫院門診大樓的大廳。中間的問詢臺和周圍一圈的掛號、拿藥窗口,給人一種親切感。
大多數三甲醫院都是這種布置。從前方的大門走出去,應該就能離開醫院了。我已經看到了醫院的正大門。外頭的馬路被籠罩在夜色中,但足夠讓人看清楚,那上面沒有施工,是能通行的正常馬路。
我正要問程麟去財經大學怎么走,又感覺到了陰氣。
大廳的問詢臺邊上有個自動扶梯,通往二層。
二層平臺走廊是露天的。也就是說,整個一樓大廳實際上是有兩層樓的高度,上方還有幾個大燈。而二層正對著門的那一面墻上裝了一塊大顯示屏,超過了樓層高度。那塊屏幕上本來應該顯示門診信息,或者其他醫院通知的,現在一片漆黑。
就在扶梯上,憑空冒出了好幾個小小的鬼魂。他們都是小孩子,雙手和下巴放在扶梯的扶手上,兩顆烏黑的眼睛盯著我和程麟看。
大顯示屏突然亮起。這種顯示屏只有紅黃之類的基本顏色。此刻就是滿屏番茄蛋湯一樣的色塊。閃爍了幾下后,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卡通形象。
我記得,這是幾年前流行的一部卡通,主角是一只豬。
現在那只豬就像是得了皮膚病,可能還有神經障礙,動作別扭地在屏幕上蹦跳。
醫院的廣播也響了起來。
本該歡快的卡通配樂被拉長了音調,童音變成了低沉怪異的男聲,唱著走調的歌曲。
扶梯上的小鬼咯咯咯地笑起來,排著隊沖上了二樓,身影不見,只留下了噠噠噠的腳步聲,繞著二樓走廊平臺飛快轉圈。
我和程麟都停住了腳步。
“他們,經常這樣?”我問程麟。
程麟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