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打開后,就看到小姑娘揉著眼睛醒過來,看了一眼,嘟囔了句什么。頂點 任琵沖過去,將小姑娘從被窩里抱了起來。
小姑娘發出了一聲尖叫,不滿道:“爸爸!”
任琵的妻子也跑了進來,趕忙問道:“老公,怎么了啊?你做什么啊?”
任琵將小孩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小孩身上沒有傷,看起來也沒遇到問題,沒做噩夢,精神上很好,頂多是因為被打擾了睡眠而有些瞌睡。
任琵吁了口氣。他安撫了女兒幾句,將女兒又哄睡覺了。
任琵的妻子有所察覺,安靜等任琵忙活完了,和他一塊兒回了房間。
“你是不是……”她欲言又止。
“沒事。沒事……”任琵搖頭,臉色陰沉著,拿了手機,給王小帥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王小帥聲音清晰,卻是透露出幾分疲憊。
“我是夢到你在那條黃泉路上。和上次一樣。我就拉了你一把。”王小帥坦言道,“但我沒看到你女兒……可能是看到了……在你之前,有個人影,但我看不清楚。”
任琵心神不寧,約了王小帥第二天見。
王小帥只有下班的時候有空。
任琵也不可能立馬跑去普世山。
兩人都是有工作的人,不能將工作說丟就丟了。任琵自己對此也很無奈。一面是惶恐不安,對自己可能即將死亡的事實感到害怕,另一方面又得為了長遠考慮,如果不死,或者說,為了不死,總得需要經濟支持。
任琵的記憶中浮現出了一些人臉。
他從普世山回來后,也找過一些大師,撒出去的錢著實不少,得了一些護身符之類的東西,可效果如何,就難說了。這半年多的太平生活到底是得益于哪一樣東西,任琵自己都說不請。他更相信是在普世山一番跪拜起了作用。畢竟,那天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恐怖的幻覺。
任琵躺回到了床上,一直沒睡好。
我在任琵家逛了幾圈,實在沒發現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喊了葉青,葉青也不應聲。
我只好隨著夢境,靜觀其變。
夢境的時間再沒跳躍。
第二天早上,任琵正常起床,正常洗漱,正常吃了早飯,正常去公司上班。等到下午,任琵的妻子到了公司,和他一塊兒去接女兒放學。
任琵約了王小帥吃晚飯。
等車子開到小學門口,就見到一排來接孩子的家長。
任琵的車排隊等在后面。夫妻二人探頭張望,尋找女兒的蹤影。
任琵先看到了女兒的班主任。
那個女老師身后站了一排學生。學生們嘰嘰喳喳的,雖然排著隊,但并不安靜。有人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老師招呼一聲,撒腿就跑,像是歡快的小動物。
任琵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小姑娘安安靜靜的,和其他同學沒有說話,也沒有搖晃腦袋尋找自己的父母。
前頭的車子動了。
校門口有交警維持秩序,指揮著家長們快速通行。
正好停在校門口的那輛車是黑色的,看起來很普通。車上的人沒有下來。
我看到任琵的女兒突然走到了老師身邊,對老師說了句什么,就走向了那輛黑色的車。那個老師看著小孩,沒有阻止。
任琵一驚,任琵的妻子也驚嚇到了。
“怎么回事?”任琵的妻子就要開車門下去。
小姑娘已經拉開了那輛車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上去。
“喂!”任琵從車窗探出頭,焦急地喊了一聲,一打方向盤,就從隊伍中開出去。
交警轉頭來看。
前頭的車子已經發動,徑直往前駛去,絲毫沒停留。
夫妻二人急壞了,顧不上其他,就追了上去。
我看到交警和老師都變了臉色,小跑了兩步。
一前一后兩輛車前后過了前方的十字路口。
任琵的妻子已經急得哭起來,被任琵一喝斥,才手忙腳亂地要報警。
兩車中間本來還夾雜了幾輛車子,等到幾次轉彎后,兩車已經車尾貼車頭,緊緊相連。
任琵打開窗戶,喊了女兒的名字。
那輛車的后座上,就探出了一個腦袋。
小姑娘好像從椅子背后升起來,一張臉擱在了椅背上,表情僵硬,眼睛烏黑,盯著任琵看。
任琵喊出口的聲音就此卡住了。
他旁邊,他的妻子還在用哭腔和警察對話,給警察指著路。絲毫沒發現異樣。
我記得小姑娘之前上了汽車的副駕駛座,任琵也記得。
那個小姑娘盯著任琵看,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人的笑容。
前方道路上出現了一輛警車,攔住了車子的去路。那輛車沒有逃跑,乖乖靠邊停下。
任琵精神恍惚,但本能還在,也將車子靠邊停。他的妻子先一步沖下了車。
后座上的小姑娘這時候不見了。
任琵的妻子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抱出了小姑娘,激動得泣不成聲。
駕駛座上下來的男人正是王小帥。
王小帥一臉的無辜和茫然,轉頭看看任琵的妻子,又看向了任琵。
任琵還有些渾身發軟,沒有下車。
那邊,警察正在詢問情況。
過了片刻后,任琵的妻子抱著女兒回來了。她臉色慘白,抱著女兒的手在顫抖。
她將女兒放到了后座,給她系好了安全帶,才回到副駕駛座做好。
任琵不敢回頭看,問道:“怎么回事?”
“我……王先生說我打電話……老師也說是我打電話……我說,我們來不及接小寶貝,請王先生幫忙。她……她也知道……”女人回頭看了一眼小姑娘。
小姑娘好像有些委屈,“不是媽媽早上跟我說的嗎?”
我覺得小姑娘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她和正常的時候一樣,有些嬌滴滴的,顯然是那種千寵萬嬌長大的小孩,還有些幼稚,聲音軟軟糯糯的,習慣性地撒嬌。
任琵和妻子都沒說話。
兩輛車在路邊停了一會兒。
任琵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王小帥打來的。兩邊都沉默了片刻,王小帥才問任琵要不要繼續去吃飯。
兩輛車重新發動,一前一后去了定好的餐廳。
到了餐廳,氣氛漸漸恢復過來。王小帥表現得很平靜,小姑娘又嘻嘻哈哈的,兩夫妻心中再有疙瘩,也將飯吃完了。
任琵示意母女二人可以去下面的商場逛一逛,他自己則看向了王小帥。
等兩人走后,王小帥說道:“我沒看到什么。這次,我什么都沒看到。你們的死,已經過去了。”
任琵錯愕地看著王小帥,“怎么可能?剛才在路上,我還看到了……”
王小帥搖頭,“可我現在什么都沒看到。”
這成了無解的謎題。
任琵心懷忐忑,卻也只好接受王小帥的這種說法。
夢境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任琵坐在車中,后座是他的女兒。
小姑娘說著芭蕾課上的內容,滔滔不絕的,還在座位上擺出了一個動作。
任琵嘴角帶笑,時不時就表揚幾句。
一切看來都很美好。
迎面就有一輛共享單車突然調轉車頭,逆行沖了過來。駕著車的男人臉上還帶著驚恐之色,雙腿已經停止了踩動,可車子仿佛有自己的生命,直接撞上了汽車的車頭。
任琵有些震驚,直接踩了剎車。
伴隨著小女孩的尖叫聲,那輛自行車飛了起來,撞破了前擋玻璃,沖入了汽車內,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沖過了任琵和女孩的身體。
單薄的車子在瞬間變成了堅硬的長矛,將父女二人扎穿。兩人的尸體慘不忍睹。
我渾身冷汗,抬頭就看到了坐在車座上的奇怪身影。
那個東西垂頭看著我,目露怨恨。
我忽然感覺到了什么,轉過頭,就看到了身后的紅色怪物。
惡魔的頭懸浮在我的后方,對我咧嘴一笑。它的尾巴從虛空中射出,洞穿了那個靈,輕輕一搗,那個靈就粉碎了,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