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三點,再做了那么多身體檢查,吃了一頓飯,時間就差不多到天亮了。
我的精神還是有些不太好。
父母和妹妹這些天擔驚受怕,還要照顧我,現在又驚又喜,也有些吃不消。
我勸他們回去了,自己也準備打個盹。
只是,他們離開后,我怎么都無法睡著。
那場事故讓我耿耿于懷。
妹妹將我的手機給了我,手機充滿了電,醫院也有網絡。我上網搜了有關民慶醫院的情況,新聞鋪天蓋地,很多還是專題報道。有電視媒體,有紙媒,有新媒體,社交網絡上也有許多相關的討論。
我看到這么多信息,又覺得一陣頭疼,不禁放下了手機,喘了一會兒。
我聽到了敲門聲,沒在意地說了一聲“請進”。我以為是查房的醫生,但進來的人出乎我醫療。
韓杰笙手上綁著石膏,開門進來后,對我點頭致意,又反手關掉了門。
我忽然想到了事故發生時候的狀況。
“我是來感謝你的,林先生。你救了我的性命。”韓杰笙很真誠地道謝,對我鞠躬。
他聲音聽起來和檔案中的錄音有了不少區別,聲線、語氣都有了極大的變化。
這也不算奇怪。畢竟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我連忙想要從床上坐起,卻覺得一陣無力。
韓杰笙直起腰,阻止了我的動作。
“林先生,你不必坐起來。我知道你因為救我的緣故,受了傷。真的,再次感謝你。”韓杰笙聲音有些硬邦邦的,像是不習慣這么說話,態度卻是百分百發自內心的認真。
他拉了椅子,在我床旁邊坐下,坐姿端正,臉上的表情和我在醫院大廳中看到的一樣。只不過,這次不是驚訝,而是躊躇。有區別的是眼神,他的面部表情倒是沒有那么多變化。
我意識到他有話要說,靜靜等待。
“如你所見,我在那場事故中受到了一點輕傷。我們被送入了不同的醫院,我在第二天就見到了找過來的吳小姐。”韓杰笙注視著我,眼神逐漸平靜下來,“的吳小姐。”
是吳靈。
韓杰笙繼續說道:“看來你們的確是認識……”
我有些意外韓杰笙這句話。
韓杰笙立刻解釋道:“很抱歉,因為這件事太過驚人。我原來是在樓上的放射室,給我一位病人做檢查,突然間就發生了電路故障,全樓停電,還發生了爆炸……而在當時,我感覺到有東西從背后拉住了我,等我回過神,自己就摔在了一樓大廳,身邊躺著昏迷過去的陌生人,那個陌生人還抓著我……吳小姐說,你知道我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遇到過……靈異事件……這件事又……在此之前,我還見到了尤靜……不,應該說是她的妹妹……”
韓杰笙說得有些艱難和混亂。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身體也不再筆直。
“如果你是要問青葉的事情,我和他們的確認識,也是通過他們知道了你的事情。”我說道,“不是他們主動告訴我你的事情。他們之前發生了一些意外,我在政府的一個部門工作,工作要求,讓我進入了事務所,檢查他們遺留下來的物品。”
我不知道吳靈是怎么和韓杰笙溝通的,對韓杰笙的說明也就很公式化。
韓杰笙對我來說是個陌生人,我對韓杰笙來說也是如此。雖然現在多了點救命之恩,韓杰笙也表達了自己的感激,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透露我的情況出去。
這和金海楓那次又有些不同。
金海楓和我是同類,韓杰笙只是個普通人,原本熱心地想要幫助自己的病患,沒想到卷入了靈異事件中。
韓杰笙搖頭,“這些事情,吳小姐已經告訴我了。我不是,不是介意那件事情被人知道……”他再次看向我,“吳小姐說,你見到了尤靜,真正的尤靜,看到了所有的真相。能……能給我說說嗎?”
這個要求在我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韓杰笙看起來依然真誠,可臉上的表情沒有繼續繃住,露出了一絲軟弱和哀求。
我看著也不好拒絕。或許,也是被這件事刺激了精神,讓我能夠敘述完那個夢境的全部過程。
我說完的時候,都不覺得累。
要是瘦子在這里,肯定得吐槽我有一顆八卦心,講八卦就精神百倍。
我說完之后,心里還有點兒愧疚。不是對韓杰笙或者尤靜的,是對父母和妹妹的。面對他們,我覺得壓力更大,更容易疲憊。
韓杰笙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緩緩開口:“原來如此。”
我好奇看向韓杰笙,“在青葉的人離開之后,發生過什么嗎?”
韓杰笙緩慢地搖頭,苦笑了一下。
“沒有靈異事件發生,沒有鬧鬼,那樣的事情,一件都沒有。但是……她沒能演得太好。接觸的時間長了,我就發現她有些不對。她的表現,不像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女性,她有些生活中隱私的事情,完全不懂。”
韓杰笙用一種含蓄的說法來暗示。
“最初,我以為是精神創傷導致的障礙,后來發現,她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她的表現,像是失憶,又像是逃避。另外就是,她很積極地配合治療,希望盡快回歸正常生活。在這一點上,她的目的性很強,總是旁敲側擊治療中心的評估和考核機制,并按照那些要求進行表現。”
韓杰笙說到這里,頓了頓,“我壓了她五年多。”
我意外看向韓杰笙。
“我那時候認為,她可能產生了某種的人格傾向,我沒想到會是那么離奇的……”他再次停頓了一下,“雖然我是她的主治醫生,但壓了五年,也是極限。她的表現完全通過了那些考核。在她離開之后,我想要持續關注她,但沒有多久,我就失去了她的聯系方式。她拒絕和我聯系,警方和法院對她的跟蹤觀察,她則很配合。這種行為,也有些不正常。再后來,我就離職,獨自到邊區做志愿者,回來后,進入了民慶醫院。”
韓杰笙平靜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她離開之后的一兩年時間,我感覺到了治療中心內的某種變化。我那時候直覺有些危險,才將父母安頓在了一座適合養老的小城市,自己悄悄去當了志愿者。”
我忍不住一下子坐了起來,吃驚看向了韓杰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