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跳躍了幾次,期間,那位魏先生坐著輪椅,被那個青年推進來,對吳靈進行了感謝。
他看起來可能有九十或者一百歲了,老人斑和皺紋很多,眼睛也有些渾濁,口齒都不是很清楚。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看這個老人,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眼熟。
魏先生說話不利索,就由旁邊的青年代為表達自己的意思。
吳靈是肯定知道魏先生身份的,所以他們也不用自我介紹。我盯著魏先生看了好一會兒,又聽那青年講述,漸漸將魏先生和記憶中的一位老先生對照起來。
“……我們原先也都不知道,他從三十多年前開始,就出現了精神分裂的狀況。他掩藏得很好,另外兩個人格……另外兩個人格分別是他的亡妻和亡子,三個人格彼此知道對方存在,并相安無事,還有默契地瞞著我們。”青年苦笑,“幾次活動,畫展和藝術展中,他表現得都很正常。他們一家子本來就是接受同樣的藝術熏陶,知識方面沒有問題,在需要當場作畫的時候,他上了年紀的身份也能很好掩飾。”
青年說這話,十分無奈。
魏先生也是露出了一種悵然的表情。
“魏先生是很滿意那樣的生活,就好像自己的妻子兒子還陪伴在自己身邊,一家人還在一起。但隨著年紀增長,他有了一些老年人的健康問題,記憶力和思維都開始衰退,分裂的人格就有些失去控制。另外,就是藝術……”青年看了看魏先生,斟酌著說道,“魏先生原本的藝術風格是比較空靈縹緲的。您可能聽說過,他最出名的一副水墨畫是《仙山》,另外有一幅油畫代表作《夢中仙境》,他幫大導演康斯坦斯做的場景設計也是偏向于這種風格。但在思維出現了一些混亂之后,他腦海中想象的東西就變得怪誕……那天的怪物,您也看到了。我們咨詢了一下心理醫生,這其中也有可能是受到了其他人格的影響,所以想象到了那樣不符合他往常思路的東西。”
吳靈靜靜聽著,沒說話。
魏先生突然開口:“我不想要他們消失。”
青年連忙補充:“魏先生希望能和妻兒一直在一起,哪怕是以一種特別的形式。您那天做法,壓制住了他這種幻想,似乎也壓制住了他的其他人格。魏先生對此很苦惱。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吳靈蹙眉問道:“你們認為,魏先生的幻想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意念?”
“不,當然不是。我們明白,這里面有其他兩個人格的影響。魏先生只是希望,還能夠和妻兒相伴。”青年含糊其辭,刻意忽略了吳靈問題中的關鍵。
吳靈搖頭,“我所壓制的是魏先生的魂魄,讓他的魂魄穩定下來,不再產生那些影響現實的意念。心理方面的疾病,我不懂。但如果魏先生的兩個人格都被壓制,這證明那兩個東西,不是魏先生分裂出來的人格。”
輪椅上的魏先生忽然激動,拍著扶手說了什么。
青年安撫了魏先生,有些警告吳靈地說道:“吳小姐,魏先生很珍愛他過世的妻子和兒子,請您在用詞的時候,能夠注意一些。”
吳靈搖頭,“您誤會了。我所見到的,只有一個鬼魂,就是在別墅門口見到那一個。現在,在魏先生身邊,我也沒有看到那個鬼魂。那個鬼魂是不是魏先生的兒子,我也無法確認。我之前沒有見過魏先生的兒子。所以,魏先生所遇到的情況,是他精神分裂,還是他妻兒的鬼魂逗留人間,亦或者是其他東西,我現在無法確定。”
魏先生再次激動。
青年按住魏先生的手背,看向吳靈,“吳小姐,您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魏先生能夠滿足,就一定會答應。”
吳靈看看魏先生,再次搖頭,“他太虛弱了。之前的鎮魂已經是很吃力才能夠完成,再要做什么,他恐怕撐不到法術完成,就要一命嗚呼了。”
魏先生很焦急,“沒關系,只要見一面,哪怕是死也可以。我想要見他們……”
他忽然老淚縱橫。
吳靈很猶豫,“我不能保證您能見到他們……”
“沒關系,只要有機會。”魏先生一字一字地說道。
青年拍撫著魏先生的后背,又跟吳靈說了什么。
夢境又開始快進。
場景從醫院變成了一個客廳。
客廳里的東西都移走了,空出了一片地方。
吳家的老頭和年輕人還在,另外三個則是不見蹤影。
吳靈在地上畫陣法。
我不認識這些,但多少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新鮮的陣法,是我以前沒見過的。
這次的陣法還有些血腥。
我看到了旁邊被綁著的一頭豬和一頭羊。
吳靈畫好陣法,一身汗水,讓人將豬羊放到了陣法中,利索的一刀,直接將兩個昏迷的畜生給砍掉了腦袋。
鮮血噴了吳靈滿頭滿臉。
她開始繞著豬羊的尸體轉圈跳舞。
她的舞蹈動作充滿了原始和野性,有些像紀錄片中的原始人圍著篝火擺動身體。
這應該不是跳大神,就我所知,跳大神的那些中老年婦女應該做不出這種高難度的下腰和抬腿動作。
吳靈的舞動變得越來越狂野,身上的骨頭關節好像都能隨意彎折。
她忽然橫倒在地,兩眼翻白,整個身體都抽搐著往前蠕動。
這動作太過夸張恐怖,其他人不禁往后倒退。
只有那個魏先生兩眼放光。
倏地,吳靈沒有任何支撐,整個人就立了起來。
同時立起來的還有那沒了腦袋的豬和羊。
吳靈的身體如同蛇一樣扭動了幾下。
豬和羊的尸體也開始扭動,膨脹了一圈。
吳靈忽然喝了一聲,手中的刀刷刷兩下,劈開了豬羊的肚子。
一男一女兩個鬼魂從那里面滾了出來。
我看得目瞪口呆。
這一幕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也的確是不可思議。
這是某種招魂的法術嗎?
看起來不像是我們老祖宗那一套東西,不,應該說,不完全是我們那些老祖宗的東西,也不是吳家的東西。這種異域風格太強烈了。
我還在震驚于這個法術。
魏先生已經痛哭出聲,喊著兩個名字。
那兩個靈魂從地上爬起來,茫然看看周圍,在看到魏先生后,同樣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