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在那兒養了什么?”陳曉丘問道。
“已經找人去詢問了。”陳逸涵靠著椅背,視線還落在古陌身上。
古陌無辜狀,“我真的就聽到那些。那聲音,我確定不是什么動物叫聲。”
“不是動物叫聲是什么?”陳逸涵問。
“我怎么知道?”古陌沒好氣,半晌,沉吟著說道,“可能是我之前說的,鸚鵡學舌。”
“鸚鵡?池塘里面?”胖子驚奇。
“只是個比喻。學舌的也不一定是鸚鵡。”古陌鄙夷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東西學了yiyi這個發音。它原本可能不會說話?”陳逸涵理解了古陌的意思。
“這是我的猜測。但其實這樣猜來猜去完全沒意義。要么這小子做夢繼續夢到那個小孩的事情,要么,就干脆一把火燒了那些浮萍,再把水燒干了試試。”古陌說道。
“燒干一整個池塘?”陳逸涵挑眉。
這話不是疑問句,而是來自于陳逸涵的一個諷刺。
古陌一擺手,“這不是我專業內的事情,你酌情處理吧。”
我聽著都差點兒被空氣嗆到。古陌還真敢說啊,對陳逸涵都這種口氣。不知道他是心大呢、神經粗呢、還是臉皮厚?應該是三者皆有,還都被點到了滿級。
陳逸涵沒生氣,直接無視了古陌這話,對我道:“封鎖的話,我可以保持一周左右。你最好能在一周內有個結果。”
我沒古陌那么霸氣,很無奈地說道:“我的夢境不是我能控制的,夢到什么、什么時候夢到,我不能保證。”
“我記得你控制過的。”陳逸涵說道。
我怔住了。
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呆了一下。
“我做不到的啊。”我干巴巴地說道,心想陳逸涵是記錯了吧。可陳逸涵給人的感覺,就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精英人士。
陳逸涵果然沒犯錯,很清晰地說道:“你在十八中救你妹妹的時候,突然就進入了夢境的狀態,附身到了姜永寧身上,解決了那件事。”
我再次呆愣當場。
陳逸涵說的沒錯,那一次,我是自己主動進入夢境的狀態。我那時候是急了,為了救妹妹,滿腦子想到的就是要解決張雪,解決秦怡娟,然后我一下子就陷入了夢境。
事情過去,我知道妹妹平安無事,就只剩下慶幸了。
那次入夢的情況,我沒多想。那時候,我對自己的能力沒有興趣。能救到妹妹,已經很滿意了。
會入夢,是因為當時的專注和拼命嗎?
我這么想著,還有些遲疑不定。
我要是能主動進入夢境,那當然是個好消息,可至今為止,這唯一一次成功的經歷,是因為妹妹。要為了其他人,我能涌現出那種決心和勇氣來?我自己都覺得不可能,至少不可能是為了陌生的田奕凡。我就是對他有同情心,在上次夢境中,不顧危險去救他,那也是因為當時緊迫的情況。不管是躺床上,還是站在池塘邊,我都不覺得我能做到一樣的事情。
“你應該嘗試一下。”陳逸涵的措辭不是很嚴厲,口吻也可說是平淡,但我好像被人按住了肩膀,感受到了那種如有實質的壓力。
“我會試一下的。”我只能這么說,很沒底氣。
后來回去,我都心不在焉的。
古陌倒是意外的安靜,被放到酒店門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們幾個回辦公室,瘦子和郭玉潔嘰嘰喳喳地詢問,都是郭玉潔和胖子應付過去的。
我繼續保持那種不安的發呆狀態。
回家后,家里人都發現了我的不對。
“哥,你怎么了?難道那個小區又爆水管了?”妹妹問道,開了句玩笑。
我看著妹妹甜美的笑臉,心里面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發堵,有點兒酸酸的。
“哥,你沒事吧?”妹妹大概是被我的表情嚇了一跳。
我搖頭,“就是有些難過。小區里面一個居民,住院了,恐怕是不行了……”我拿了周主任的事情搪塞。周主任的事情讓我也挺難過的,但沒現在這種強烈的感覺。
青葉的那些檔案,我聽了不少了。那些當事人的聲音,恐懼、慌張、痛苦、悲傷……但似乎都沒今天田明春那一聲聲呼喚給我的震撼大。其實,當時聽田明春喊,看他失態的表現,我也沒什么觸動,滿腹心思都在池塘內。但被陳逸涵一說,我想到妹妹,想到在十八中時的危險,不由自主開始反省。
妹妹沒了危險,蕭天賜那樣厲害的鬼都能被我們有驚無險地對付過去,我太放松了。
此時想想妹妹,我是衷心期盼自己能變得更強,變得能控制夢境。即使不像葉青那樣強悍,能一拳打死鬼怪,至少也能如同前一次那樣,保護好妹妹。僅僅是為了這個,我也不能繼續得過且過下去。像陳逸涵說的,我該嘗試一下,去試著控制我的夢境。
古陌說隨緣,順其自然,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靈異什么的,我完全不懂,那就順其自然吧。該死,就死了,不該死,那我一定能活下去。葉青既然變成了鬼魂,留到了現在,肯定是有所安排。事實也證明,他的確有留一手,確切來說,是留了很多手。他選中了我,不管是因為無奈之下只有我這么個選擇,還是我真的有什么資質,他總不會放任不管。有葉青在,我就有種背后有靠山的感覺。我雖然有擔憂,有害怕,但也有一股底氣在,就變得懶散懈怠了。但葉青,他已經死了,他有無法解決的問題,他不可能隨時隨地站在我背后。
我呼了口氣,對擔憂的妹妹笑了笑,看向同樣面有憂色的父母,“我沒事。就是之前探望過的人突然惡化,有些難過而已。”
“生老病死,也很正常。”爸爸勸了一句。
媽媽問道:“是什么病啊?要不要送點什么東西過去?”
我搖頭,“腦梗。他們家里人都在忙,我們辦公室商量過了,就不去添麻煩了。”
在這個話題上閑聊了兩句,一家人都吃好了飯。
妹妹回屋復習去了。我幫著媽洗了碗,又陪兩老看了會兒八點檔的家庭倫理電視劇,就去洗漱了。
我的表現和平時沒什么不同,心情卻是大不一樣。
床是我睡了有七八年的床,被子是去年新換的,今天應該是被曬過了,摸上去柔軟舒適。
我睡覺的姿勢比往常都要工整,身體筆直,手放在身側。
腦袋碰到枕頭,并未直接入睡。我知道,這樣一來,今天應該是不會做夢了。
我讓自己的意識放空了一會兒,接著開始滿腦子思考田奕凡的事情,想著田明春,想著那個池塘,幾乎是固執地不斷重復上次的夢、青葉的檔案、今天的經歷。
我遲遲都無法入睡,心里有些焦急,越是著急,似乎越是無法進入夢境。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模糊糊,回憶的速度變慢了,而且那順序開始錯亂,有各種各樣的人或物亂入。
池塘倒是一成不變,飄滿了浮萍。
我聽到了落水聲,意識很松懈,不知道這是哪一段記憶。
突然間,我腦海中插入了一個場景。
妹妹的臉出現在了滿池塘的浮萍之中。
我悚然一驚,心跳快到幾乎要跳出了胸腔。
一秒過后,不等我去救援,意識就發生了變化。
那種模糊、遲鈍、混亂的感覺沒了。
我看到的仍然是池塘,但距離有些遠,視角有些低。
“奕奕,拿好錢,你自己去買。會不會買?”女人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不被吸引也不行,我的視野自動一轉,仰頭看向身邊站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