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大學的女兒選擇了英語系,抱著薯片盤腿坐在沙發里,專注看著電視里的畫面——2010年,兩會期間,zong理攜各大部長答中外記者問。
“難得啊,涵涵上了大學,也知道關心國家大事了。”四十來歲的父親笑著走過來坐下,打趣道。
“不是,是那個小姐姐好厲害啊,剛剛zong理回答記者提問,引用了幾句古詩,她全都翻得好好。”
女孩說話的時候,鏡頭畫面正好掃過一排部長,停留在一個年輕的女孩臉上。
翻譯、同聲傳譯、發布會記錄,她淡定從容,似乎一個人做著許多事情,但是游刃有余。
“喏”女兒示意說。
父親看著電視畫面的女孩,突然愣了愣,仔細辨認過后,一下露出長輩關愛的笑容,“大姑娘了啊……”
“嗯?誰啊?爸爸你認識她?”
“怎么,你不認識?小時候你還喊過她的名字呢……放心,很快,你就又會認識她了。”父親看著電視里那個年輕女孩,笑著,帶著巨大的回憶和感慨,接著說道:“那是冬兒啊,冬兒長大了,都在這么重要的場合當翻譯官了……”
他說著說著,就雙眸泛霧,就像是看見自己的女兒,正一步步實現當初的夢想。
記得那時候記者采訪,冬兒說長大要當外交官,父親覺得,她肯定就快實現了。
“是階梯小女孩啊。”女兒還是迷糊,父親提示,說:“生日還沒過,咱冬兒今年……應該……是23歲。”
他竟然連曲冬兒的生日都模糊記得。
“哦,我有印象了,我看過那組照片。”女兒跟著激動起來,說:“后來,還有后來那個……對,回歸慶祝晚會。”
“是啊,那一年慶祝活動可多了,內地,香港,到處都在辦,都好多明星,可是,誰都沒咱冬兒那一身紅裙耀眼……”父親的語氣似乎在炫耀,說:“你們現在不是流行說什么國民女兒嗎?”
女兒說:“嗯啊。”
“那是那個時候沒這個詞,要不,哪能比哦?!又誰還敢在那些小明星身上亂用。”父親篤定說:“咱冬兒當年,才真是國民女兒嘞,全國上下幾億人的喜愛和關心,那可都是實實在在的……”
“知道吧?你小叔叔,當年就是因為冬兒,才在計劃生育的年代,一心盼著能生個女兒的……結果就有了你堂妹,可把你叔叔高興壞了。”
“記得有人還說,咱冬兒硬是一個人就把那個年代女孩的地位,還有生育比例,都提高了呢。”
“其實那時候咱也偷偷擔心過,怕太多太過度的關注和關懷,會影響冬兒的健康成長,誰知她身邊人比咱想得遠,這不你看,一消失在公眾視野里就是這么多年,到再出現,已經這么優秀……比我們想象和期待的,都更優秀。”
這一天女兒全程聽著父親夸獎冬兒,聽到后來難免有點吃醋。
但是到晚間,關于冬兒的一些報道出來,女兒就什么醋都吃不動了。23歲的曲冬兒是這樣的,那之前呢?
十三歲考上中科大少年班,沒去,十五歲考上清華,去了,而后碩士、博士……期間修習或輔修涉及英語、西班牙語、會計、國際商貿、金融等多個學科……在各類專業或非專業比賽中獲獎無數。
“唔,好厲害啊,也不知道冬兒姐姐有男朋友了沒有,什么樣的人能配得上她,是吧?爸爸。”
父親一下更像父親了,“沒有,不許有……那個,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誰能配得上咱冬兒啊?我覺得,沒有。”
——這是2010年3月,發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的父女對話。
1997年,香港回歸,慶祝活動及相關晚會在內地和港城均有舉辦,而且不止一場。
其中最重要的一場,在大會堂舉辦。其規格之高,關注度之大,明星陣容之豪華,令人驚嘆。
怎么說明呢?除了國家領導人親自到場,觀看和慰問演出,還有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就是哪怕那些開了許多個人演唱會的巨星,在這場晚會上,多數也都只能參與合唱。
劉歡、葉倩文、張國榮、鞏俐、那英、林子祥、譚晶,合唱:《團聚》;
劉德華、王菲、戴玉強、吳雁澤等,合唱《明月出香江》;
譚詠麟、張學友、劉德華、郭富城、黎明、葉倩文、王菲、林子祥,合唱包括改編版《男兒當自強》在內的三首歌曲。
“一年過了一年,啊…一生只為這一天,讓血脈再相連,擦干心中的血和淚痕……多少歲月,凝聚成這一刻,期待著舊夢重圓……”
就在電視機前的無數觀眾都沉浸在晚會中的同時,江澈這邊。
“哎呀,怎么咱們冬兒還不上來啊?”
林俞靜靠在江澈耳邊,小聲焦急的詢問。
他們這些人都是知道冬兒會在晚會上出現的,但是具體什么情況,唱什么,和誰一起唱,就都不了知道了。
所以,不單林俞靜期待和著急,在場大家其實都在等待。
節目一個一個的進行著。
“四大天王啊,是四大天王……”有人喊道。
這一時期有一個特殊的現象,是哪怕只有四大天王中的一個人出現,大家也會先說這個“大概念”,然后再具體到哪一位。
“誰啊,四大天王不都出來過了嗎?”旁人連忙扭頭看回屏幕畫面,“唉喲,還真是四大天王……”
劉德華、郭富城、黎明、張學友,四個人之前已經輪番做過表演,也有過合作演出,但是又一次,他們集體出現……
就他們四個,沒別人了。
“這是……”
正當期待中的電視機前無數人,突然都愣住了一下,因為四大天王出場后并沒有直接演唱,而是兩人一邊站下來,鞠躬致意,而后微笑回身,等候著。
這一幕讓人驚嘆,無數人都在猜測是誰,可以讓四大天王這樣等待陪襯。
江澈和在場鄭忻峰等人互相看了看,他們大概猜到了。
下一刻,茶寮舉村歡騰……
一身毫無多余修飾,紅色的裙子,白凈漂亮的臉蛋,大眼睛仿佛星辰,曲冬兒鎮定而可愛地微笑著,從后臺走出來。
她站在了四大天王中間。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舉起話筒,昂起頭,曲冬兒這幾年有請專門的聲樂老師輔導,如今的嗓音更叫清亮和動人。
再一次,她唱響了這首歌。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四大天王伴唱。
她配得上這種榮耀和肯定。
要知道,這個今年才十一歲的小女孩,四年前曾經在一個英國人為主的舞臺現場,面對沒有掌聲,沒有主持的困窘,勇敢地拉起另一個小女孩的手,堅定地唱出這首《歌唱祖國》,就沒有人會問她是誰,為什么?
現在,廣大民眾還不知道。
但是臺下的國家領導人們知道,熒屏前的江澈這些人知道,港城的霍英東老先生他們,也知道,甚至還有一些英國人知道。
很快,全國人民也都會知道。
他們這一刻坐在電視機前,是因為歌曲本身的感染力,小女孩的歌聲,還有場合和氛圍,而感動,流淚,同唱,喝彩……
之后再聽,再看,會因為這個漂亮的小女孩曾做過的事情,因她,而更加感動,更加自豪,更多感慨,也更多眼淚。
曲冬兒:“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寬廣美麗的大地,是我們親愛的家鄉。”
四大天王:“英雄的人民站起來了!我們團結友愛堅強如鋼。”
全程,曲冬兒主唱,四大天王伴唱。
直至歌曲結束,四人輪番上前,微笑彎腰,親切地跟冬兒打招呼,鞠躬下臺。
而穿著紅裙的小姑娘,依然留在臺上。
她等來了她的小伙伴,霍英東先生的外孫女,lara。
大幅度改編后的歌詞,內地數名老作曲家攜手鋪就的曲,特別版的《七子之歌,香港、九龍》,由兩位再次攜手站在舞臺上的小女孩同聲唱響。
成為當臺晚會最大的亮點,最感人的畫面。
晚會結束后,有中央臺拿到了特殊通行證的記者進入后臺。
攝像機畫面里。
依然穿著紅裙而脖頸白皙的曲冬兒仰著脖子,“咕咚,咕咚”,正大口喝著飲料……一瓶登峰新出品的紅茶。
放下后直接抬手臂抹了抹嘴角,冬兒轉頭,看到了攝像機,一下愣住 所以,剛剛的畫面,都被拍進去了嗎?包括我用手臂擦嘴?
“唔……”曲冬兒的眼神一下像是慌張的小鹿,小丫頭看著攝像機畫面,羞澀地笑了一下,同時偷偷把飲料瓶藏到身后。
這個時候,萌還不是一個那么“生動”的詞,但是毫無疑問,這一幕播出來后,曲冬兒可愛、無辜又窘迫畫面,萌翻了無數觀眾,也甜蜜了億萬國人。
“冬兒你好。”記者笑著上前打招呼。
“你好。”冬兒努力表現“剛剛沒事兒”的模樣,可愛極了。
連續幾個關于晚會表演的問題后,記者最后問道:“對了,冬兒長大的理想是什么呀?”
“我長大要當外交官。”曲冬兒目光堅定,看著鏡頭。
彩蛋畫面:
港城,夜,太平山這一晚封禁。
身材矮小的老人名字也帶“小”,但是于國人心中,乃至于世界民族之林中,都其實高大,而且強大。
拒絕了隨行人員的攙扶,老人逞強地拄著拐杖,緩慢而堅定地走在上山頂的路上。
我要等到7月1日,等到那一天再去香港,到中國自己的土地上去走一走,看一看……哪怕坐著輪椅也要去。
他曾經這樣說過,他來了。出席完重要場面后,突發興致,想要登太平山,看一看香港的夜景。
同行的除了隨行人員,幾位香港方面的重要人士,比如他的老朋友霍先生,還有一個小女孩。
“小冬兒自己還走得動嗎?”一路向上,帶著濃重的地方腔調,老人親切地關心,笑著問道。
“走得動,鄧爺爺……我以前爬山都很快,我背著柴都能走很快。”曲冬兒和老人并排走著,乖巧說道。
說完上前,托了一把爺爺的手臂。
“唉喲,小冬兒厲害喲。爺爺小時候也是很厲害的……不用扶,冬兒自己小心走。”老人和藹地說道:“你之前唱歌那個錄像,爺爺看過了,看過不止一次,我還在電視前面給你鼓掌了呢……”
“嗯。”曲冬兒開心又羞澀地笑了笑。
“那之前是怎么回事啊?聽說鬧矛盾了?冬兒給爺爺講講。”老人又笑著說道。
“他……”畢竟是女孩子,打架了,冬兒說得有幾分尷尬,但還是如實地,把當時和英國熊孩子的沖突說了一遍。
“唉喲,真打架了啊?小冬兒還會打架,爺爺可是很意外啊。”就像是逗著自己小孫女,老人狡黠笑著說。
“我……”曲冬兒窘迫極了。
“那,打贏了嗎?”老人認真關切,又問道。
“嗯,就一下,我就把他摔倒了。”
“……真的啊?厲害,小冬兒厲害喲。”老人大聲笑起來,說:“后來,就唱歌了?”
“嗯。”
“還說了那段話,冬兒說,歡迎他們以后來香港做客,對吧?說的很好,爺爺很喜歡那段話,小冬兒說得好喲。”老人夸獎了幾句,轉頭看著另一邊的城市風景,突然接著道:“所以,是誰教你的呀?”
曲冬兒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說江澈的名字。
“那個小子,他可是很能折騰啊。”老人說。
“他……”冬兒一下慌亂了,擔心著急,努力辯解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又可愛,“他很好的,他都是做好事。”
“嘖嘖,原來咱小冬兒還是一個這么護短的呀?”老人笑起來,說:“放心咯,爺爺還挺喜歡看他折騰的,是啊,終是做了些好事。”
說著話,太平山頂到了。
老人站在山巔,東方之珠璀璨的燈火,盡在眼簾。
“小冬兒覺得漂亮嗎?”
“漂亮。”
“是啊,所以有個詞,叫做大好河山,小冬兒知道嗎?”老人說:“大好河山,豈容異族盤踞?!”
這一晚在山上呆了許久,隨行人員擔心老人身體,勸說下山。
老人低頭看了看表。
“是有些晚了,你們去幾個人,先送小冬兒他們回去休息吧。”老人抬頭,目光悵遠,似解釋,似自語,說:
“我再看看,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