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靜打來電話是在江澈回學校的路上。
她在電話里笑得很開心,而且難得一次沒有心疼電話費,細細碎碎地說了許多事情。
她說她現在走在校園里,會有許多人主動過來,真誠地為他們之前的嘲諷和誤解向她道歉。
“我的男朋友又是好人了,比以前更好。”
她說媽媽回去后打了電話,聊起在深城這些天的感受,聊起看過的海,大商場里的櫥窗,繪聲繪色,一驚一乍,可顯擺了。
“媽媽說你很好啊,阿姨也很好,說她現在很放心。”林俞靜說:“對了,媽媽自己不好意思,還讓我幫著偷偷打探呢,說不知道你媽媽和你,對她印象怎么樣?”
“我媽媽?她和你媽媽相處得很好啊。”江澈與其糾結一下,說:“至于我……”
林俞靜頓時有些緊張,“怎么,你有什么地方感覺為難了嗎?”
“嗯,就是潛意識里總想著應該管阿姨叫姐姐,你說怎么辦?”江澈語氣無奈,一本正經說:“沒辦法,阿姨實在是長得太年輕了。可是那樣叫吧,輩分又不對。要不你幫我問下阿姨怎么辦啊?”
“……江澈你真是,真是不要臉啊”,林俞靜委屈一下說:“那你這么會夸,就不能留點兒多夸夸我么?”
江澈:“夸你什么?夸你長得像未成年小女孩?”
“嗯?”林俞靜說:“……呸呸呸。”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江澈無意間說起那條圍巾。
“什么?”林俞靜一下叫起來,“圍巾?我媽媽織的?!”
“嗯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知道就連我這個親生女兒,都沒戴過我媽織的圍巾么?我的都是外婆和奶奶織的。”林俞靜想了想,說:“我爸也就戀愛結婚那時候收過一條,到現在還寶貝似地收著,舍不得拿出來戴……”
江澈得意地嘖一聲,說:“所謂丈母娘疼女婿……”
“嗯不高興。”
說著不高興,吃醋是真的,但是歸根到底,林同學心里還是滿滿的幸福。
打完電話,到學校,正好是下課時間。
江澈獨自一人從校門口走進去……
這一天距離他之前離開,已經十多天了。
一個人看見他了,停下腳步,第二個人停下了腳步,看著他,漸漸,越來越多雙眼睛望向江澈。
還記得離開的那一天,漩渦之中,無數質疑和非議聲中,有人說:“江澈,深大今日因你而蒙羞了,我們也以你為恥,所以,請你離開。”
而江澈說:“就算今天如你們所說,深大真的以我為恥了,我厚著臉皮說,我還想呆下去;而假使將來有一天,深大可以以我為榮,我會很開心,然后會一生,以深大為榮。”
之后的十多天,他不在,但是宜家的發布會和報刊雜志上的風起云涌,學校多數人都時時有關注。
聽過“黃土高原不跪,巍巍昆侖不跪,萬里長城不跪”,
那是我們的同學江澈說的哦,而且他做到了。
那是一場狡詐的陰謀,一次絕境里的堅持和一個有趣的故事……這里幾乎每個人都有聽說,心里也已經都有判斷。
現在,他回來了。
背負一身罵名而去,歸來時已然一身旗幟。
也許還早,也許,深大已經可以覺得榮耀。
“江澈。”沉默中,一個女孩的聲音喊。
江澈偏頭循聲望去,“嗯?”
“對不起。”女孩說話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她就是先前那次攔住江澈,當他面讀報紙上詆毀他的段落那個人。”人群里有人認出來了,低聲議論著。
江澈剛想開口……
“江澈,對不起。”
“江澈,對不起。”
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這些人里,有少數幾個,曾經確實當面諷刺挑釁過江澈,但是更多,其實也許只是曾經在背后偷偷議論過。
可是現在,他們都愿意對他說上一聲,“對不起”。
“江澈。”一片鄭重中,管照偉高興得跟什么似的,在二樓小陽臺上揮手。
江澈皺眉:“干什么?”
管照偉:“干得好。”
于是,“干得好,江澈……”
越來越多的掌聲和喝彩聲響起。
一片熱鬧中……
“光對不起就完了?!”江澈突然喊道。
人群愣住,沉默,有些茫然。
“光嘴上夸一句干得好就完了?!”江澈又喊了一句。
這下,同學們,乃至遠處圍觀的校領導們,都徹底茫然了。
“既然這樣,不如請我吃飯啊,覺得對不住我的,還有想夸我的,一人一頓約起來,咱們邊吃邊聊……”江澈明朗地笑起來,說:“這樣我是不是到畢業都不用自己花錢吃飯了啊?”
“吁”
人群起哄,大笑,氣氛輕松。
他們的重點大概都落在“江澈說不用自己花錢吃飯上”。
但是這段話真正的重點,其實是“邊吃邊聊”。
據說巴菲特的午餐很貴,而江澈,打算在他剩下的兩年多大學時光里,給他在深大的一部分同學,一個跟他邊吃邊聊的機會……
“我說真的啊,條件好差無所謂,魚就魚,肉就肉,饅頭就饅頭,面條就面條……有機會,一起吃飯。”
江澈說到這,上課鈴響了。
許多人猶豫著該不該散去……
班主任季教授端著茶杯出現在小陽臺上,笑得兩眼瞇縫,招手喊:“既然回來了,還不快點上來銷假?”
江澈:“誒。”
他朝樓上跑去。
“最后一個問題。”有人大聲在身后喊:“江澈,你到底會不會氣功啊?特異功能?”
江澈轉一下頭:“你說呢?”
“不知道啊,原來覺得你假的吧,等你證明了你是假的,我又偏覺得你是真的了。”
那人喊完,一陣哄笑。
江澈站住,轉回身……
于是這些天一直蹲守潛伏在深大,就等江澈回來的幾個記者連忙集中注意力,等待他的最后一個答案。
“假的。”直接給出答案,江澈頓一下,接著說:“我曾經騙了很多人……為什么那么容易?而我沒做過的那些事,辦班收費,氣功治病,訛詐勒索,記者們的報道素材又來自哪里?想想,然后做點什么吧,各位。”
只問,不答。
江澈知道這些話會傳開。在整理了宜家股份,賺了錢,吃了肉,補上了破綻的同時,他并沒有忘記,自己曾經還有一個目標:
要帶崩整個氣功界……如果達不成,至少也要帶崩那些招搖撞騙的大師。
完成。
那個聲音喊:“萬一之前你拍過肩膀的人基本都生男的呢?”
江澈:“……”
那特么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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