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線索仿佛都突然間清晰起來。
為什么江澈要把原本能拖半個月的資金,集中在更短的時間內打完,賭博式的營造出一個虛假繁榮,宜家必勝的態勢?
因為宜家要上市了,他在為股價造勢。
宜家按道理是不可能上市的,這一點作為同類型企業的管理者黃廣義比誰都清楚,所以他在接聽電話的過程中第一次情緒崩潰,不光因為敗局,還因為這樣的突然死亡,他自身始終無法接受和相信。
答案已經出來了,宜家借了個殼,這個殼叫使股份,是滬市老八股之一。
至于愛使股份為什么愿意借,說來話不長,但稍有些尷尬——因為決定借不借的人,就是江澈本人。
當然尷尬也只有江澈自己知道,想當初,他因為不了解盤子大小,一心炒牛股,結果投錢太多,一不小心就炒成了股東,一度還很哀怨。
而當時和他一起完成這件事的人,叫做胡彪碇,是個海賊,他比江澈更特么什么都不懂,甚至連字都不認。
愛使股份初始是國有股,但是這并沒有妨礙它在前世成為A股股權變動最為頻繁的一直股票。全流通的特質,加上盤子小,股權分散,大概還有領導看得開,使它成為了后來A股市場不論炒家坐莊還是上市借殼,都極為熱衷的一個選擇。
前世,愛使股份僅在上市后的十年內便五易其主,自然人胡某、遼國發、延中,大港油田、明天系,輪番入主。
而這一世,它的改嫁之旅暫時止于江澈。至于江澈接盤已經是第幾手,不太了解,反正比上一位自然人胡某,肯定是要晚的。
總之,一手暗度陳倉,江澈完成了宜家借殼愛使上市的操作,將中國股市史上第一例經典的借殼上市案提前了幾個月,也換了主角。
而原本的第一例子,珠海恒通收購盛海棱光,也是一樣吃掉的國有股份上市企業。而后的1995年,借殼上市開始“泛濫”,中國股市漸漸成為了世界上最樂于玩這個游戲的股票市場。
把這段話換個方式表達:這一階段,領導們是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
何況江澈為此還早早就通過掮客做了大量的游說和準備工作。
因為是第一例,無例可循,使這次運作人為因素遠大于規則,讓江澈獲得了很大的便利。
返回去說:黃廣義如果早早知情,是否有可能阻滯呢?
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他知道是初期,完全可以通過官方背景的角力,至少阻滯和拖延宜家完成操作;
哪怕知道時候木已成舟,他也還來得及做一件事:在對決中不惜一切力量打壓宜家,使宜家陷入破產邊緣,低谷上市,再迎頭痛擊。
可是,就因為這是第一例,他完全防備不到,也注意不到。
而在江澈瘋起來的這些天,他以一個成功企業家的睿智,選擇了暫時穩守,沉著應對,完美——換做是趙三墩的話,江澈和宜家的麻煩都會很大。
總而言之對于黃總而言,一句話: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而現在,大局已定。
“喂……喂,黃總……廣義?廣義你在聽嗎?喂?!”
手提電話里,黃廣義盛海的朋友因為失去回應,正在一次次提高音量。
黃廣義保持著他之前聽完江澈最后一句話的狀態,大概接近一分鐘,想,好不容易,才勉強想明白。
“這樣也行?”他聲音有些虛,問。
“嗯,這樣也行。”江澈回答。
黃廣義遲緩地點了點頭,把手上大哥大拿起來,聲音冷清跟對面人說:“沒事……我先掛了。”
說完掛斷,放下電話。
黃廣義起身,微微晃動,但是挺住了,扯一下身上襯衫,伸手。
握手。
“21歲,創業兩年……江總好手段,黃某佩服。”
“黃總客氣了。”
黃廣義苦笑一下,“但是還沒完,我認為我還有機會,會再試一試。”
江澈點頭。
然后黃廣義第一個朝門口走去。
“吱呀。”
門打開,院子里的人齊齊轉頭看來。
這感覺就像是早年武館間所謂的閉門切磋,外面的人看不見過程,但是只要門打開了,人走出來,誰勝誰負,從面上和身上就能看出來。
黃廣義邁出門口的第一步,答案揭曉:宜家真的上市了。
院子里兩撥人。
一撥同一時間高舉雙手,宜家在場眾人因為太過激動而短暫沉默,隨即開始朝屋里平靜站著的,他們年輕的老板振臂歡呼。
巨大的喜悅和對宜家未來的強大信心,以及對里面那個年輕人無以復加的敬佩,至此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另一撥人面面相覷,張口結舌,多數呆立在當場。只有少數幾個反應及時,上前迎接黃廣義。
黃廣義朝手下努力笑了一下,強撐著大步邁開,但是,一個趔趄……
還好,助理和副總及時左右各一把,將他扶住了。
一個多小時前,他們來到這里,主動要碰江澈,是因為他們已經拿了宜家幾乎必然資金鏈斷裂的依據,特意來當面戳破江澈營造的許家繁榮的。
而在這一個多小時后,他們,突然就陷入了死局。
另一邊,廚房邊上。
“沒事了吧?”唐連招站那里問。
“嗯,謝謝大招哥。”連小穎坐著,點了點頭,然后用足勇氣扭頭仰面看著唐連招,又喊了一聲:“大招哥。”
這姑娘的聲音很清脆,現在帶著些緊張顫抖,意外地,很誘人。
她臉上有些發燙,心跳砰砰砰地好重又好快,畢竟剛被救了,而且抱了,十八歲姑娘現在的心情有些復雜和期待。
“那你去給人結賬吧,賴羊那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一會兒就會有人來送他去醫院,放心,不會有麻煩的。”
“還有,以后要是害怕,你就打電話給我。”
唐連招始終還是端著一副哥哥的樣子。
“哦。”連小穎語氣里帶了一絲小小的遺憾和賭氣,起身出門,給馬上要走的果美一行人結賬。
算完帳,助理付錢,扭頭看了一眼黃廣義……
黃廣義:“……結啊,一起結了。”
剛剛,是他自己說的,今天他請客。
因為當時,他覺得江澈馬上就要破產了。
事實江澈現在依然是一個沒錢,將將要破產的狀態……
但是這件事,
江澈自己知道。
褚漣漪知道。
黃廣義現在也明確知道。
除此之外,外面……沒有一個人知道。
黃廣義好想去告訴所有人,所有廠商,民眾,尤其是股民,“不要相信他,他都快破產了,不要買他的股票,不要。”
而在一切,是他眼睜睜看著完成的——不動則已,動輒布局完美,出手如雷霆。
現在,就算他黃廣義親自站到盛海證券所樓頂去,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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