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排的張杜耐扭頭,無辜地看著江澈。嗯,他一定覺得這不關他的事,畢竟他老實善良,對人又好。
但是,當他說他最愛張教授,張教授腿斷了。
當他說江澈你放心沒事,教授不會抽你的……現在,江澈就站在教授熱切期待的目光里,還有一眾同學意味深長的眼神中。
這小子缺土缺木后,喪心病狂,取名“毒奶”。
被毒中了,要不是鄭書記在他當江澈的時候居然曠課……江澈絕不會站起來。議論聲已經出現,有的同學偷偷嘀咕著,說這個新來的輔導員比較義氣、親近,愿意替學生頂缸,還有的……有點懷疑。
真的就一點懷疑,因為這種事一般人干不出來,連想到都有點困難,而且哪怕想到了,也很容易隨后就自己就給否了。
“必須阻止這種討論繼續下去了,7個室友已經6個趴在桌上庫庫庫開始開拖拉機了。這還能不被發現其中有鬼?”
隊友跟不上,真的是套路最大的痛點。江澈心想著。
但其實室友們也委屈,他們剛剛從對面投誠過來,打法還不熟,而且他們的人生,從70年代辛辛苦苦平平安安來到90年代,從沒想到過,有人是這么過活的。
耽擱了一會兒,焦教授親切提醒:“江澈同學?”
“誒。”江澈乖巧應了,看一眼教授,“我覺得,的本質就是……詐騙。”
嘀嘀咕咕不斷的教室里突然鴉雀無聲。
老教授跟著張了張嘴,表情有點僵。
“不是……”
還好,他發現江澈立即自我否定了,老教授長出一口氣。
江澈:“應該是騙人……呃,騙錢。”
教授:所以,這有好到哪里去嗎?
難怪老張說完他有趣,接著立即就說上課最好不要讓他起來回答問題……這聊法。
本質上包不包含欺騙的成分,包含,而且占比超級大,可是教授不能承認。夸他也不是,罵他也不是,老教授抬手示意一下,說:“你坐下吧。”
突然從天而降的幸福,江澈開心說:“誒。”
他坐下了。過關,舒暢……小確幸。
然后,輕輕的“咯吱”聲,本就沒關緊的前門被人向里推了推,目光匯集,有一顆頭探了進來。
剛才還只是庫庫庫的室友們,除了張杜耐,突然間就集體笑瘋了。
江澈腦海中莫名出現一首BGM: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嗯噔……
然后倪萍、趙忠祥舉起話筒,聲情并茂:
湖建人民給您拜年了浙江人民給您拜年了 海外僑胞發來賀電……
鄭忻峰側身進門站端正:“對不起,教授,我有事遲到了一點。”
“嗯。”身在狀況外,嚴謹的老教授拿起筆準備做記錄,扭頭問:“你的名字?”
鄭書記:“江澈。”
“嗯,江……”焦教授寫一半,抬頭:“……”
噔樂樂噔,噔樂樂噔……
他看了一眼門口,再看一眼后門墻角……難道我真的老了?
“你說你叫什么?”
鄭忻峰說:“江澈啊。”
教授轉過來,朝江澈這邊張望一眼,抬一下下巴,“那你呢?”
江澈:“巧了哈……教授。”他站起來,“教授,我要是說我們班其實有兩個江澈,你愿意相信我嗎?”
到此,整個教室都已經炸了,笑瘋了。
焦教授也終于搞清楚狀況:
“你說呢?江澈同學。或者你說?江澈同學。”
完了,總之這門課,基本是掛定了。
下課時間。
“你不是走了嗎,突然跑回來干嘛?”
“老子身份證忘宿舍了,鑰匙又沒帶。”
“那你不會在宿舍等著啊。”
“嘿喲,我愛學習不行啊。”
“那你為什么曠課?”
“曠課怎么了?我沒打老師就不錯了。”
就剛剛,兩人已經一起上講臺認了一回帳了,沒認完,但是基本就等于暴露了,不用多久,同學們就會打聽出來或者反應過來。
“這下怎么辦?”江澈無奈地看了看不遠處扎堆的室友們,又跟目光對上的班級同學微笑招了幾個招呼。
鄭忻峰想了想說:“讓學校來背吧,不過你被孤立一段時間是沒跑了。”
這是事實,不是每個同學都玩得起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寬容,一笑置之的。
怕?不至于,最多就被鄙夷、唾棄幾句,而且本身其實也沒有真的傷害到誰,就是江澈同學在深大真正的開局,在一般沒太多接觸的人眼中,形象似乎差了點。
真正的問題是學校那邊……不過還好,那邊現在其實也不算很難辦。
茶寮現在的名氣很大,就近半年多的熱度來說,甚至比深大要大。而茶寮希望集團的鄭總,剛剛和深大建立了項目合作,投資幾十萬研究食品安全,開發新產品,這是一;
其二,對于這位史上受到表彰最年輕的南關省優秀青年企業家,一位在僅僅一年多時間里,就一手創造兩大千萬級商業奇跡的青年才俊,特區精神籠罩下的深城大學,給予了他超乎目前身份的高度重視。
鄭總現在有學校外聘身份……雖然是免費的。
其三,江澈還可以找石老頭給介紹的那兩位在深大掛名的院士老爺,讓幫忙遞下話,保一下。
所以,只要他們編一編,給個還算過得去的解釋,學校最多惱火一下,最后肯定還是會選擇配合,幫忙遮掩的。
就說鄭總實在太想體驗大學生活,而我那邊學校暫時沒交接妥當吧,江澈心想著,以后有的是企業家在大學拿榮譽身份呢,特區大學,應該不那么死板。
室友們湊了過來,五個臉上賊兮兮,一個張杜耐依然誠懇,再一個,童陽,他表情似乎在擔心什么,顯得焦慮。
“老江……不是,老鄭,你說你早上鑰匙忘帶了?”他有些緊張地問鄭忻峰。
鄭忻峰點點頭,“嗯,應該是忘桌上了,我晚上睡覺都扔桌上的。”
“糟了,這萬一……”童陽嘖一聲,發愁說,“我家里昨天給我寫的信,我還夾書里,放床上呢。”
這兩件事是怎么聯系起來的,童陽又為什么說糟了?
幾名室友糊涂一下,很快轉過彎來:因為詩人似乎手腳不干凈,因為鑰匙沒準不是老鄭自己忘拿的,因為夾在書里的信里面,應該是有夾……
張杜耐也想到了前兩層,勸慰說:“信應該沒事吧,他看了也就看了,總不會拿走,反正里面……”
江澈想捂他的嘴,已經晚了。
“反正里面又沒錢。”他說。
之后的兩節課,306的幾位都過得有些煎熬,好不容易撐到中午下課,第一時間飯顧不上吃飯,就集體奔回宿舍。
童陽幾步沖到自己的鋪位旁邊,拿起床頭其中一本書,拇指“吱”一順,紙業一張張掠過……
再一遍。
再一遍。
“沒了。”他整個人一下頹了。
信沒了,那信里面夾的錢……當然也沒了。
“該死,我,我昨天想著衣服要脫,放身上反而容易丟,還想著說今早再拿上去買飯票的。”他自責的同時,一下眼淚就出來了。
“多少啊?”管照偉問。
“兩百塊,我媽剛借的。”306幾個人都是外省來的,整體上家庭生活水平都不高,其中童陽,算是最困難的之一。
1993年,一個貧困家庭的好不容易借來的兩百塊錢……沒了。
“再找找,你再找找,說不準是在別的書里面。”葉愛軍也跟著著急,但還是先提醒了一句。
童陽紅著眼眶點頭,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開始一本接一本書努力翻找。
其實稍微冷靜點的幾個都已經覺察了,應該是沒了,因為宿舍里,好幾個人的東西,都有被翻過的痕跡……
不過江澈沒注意,他的注意力都在此時一臉愧疚的張杜耐身上……他、又、中、了。
“來,咱們出去聊一下。”
江澈叫上張杜耐的同時,也拉上了鄭書記。
張同學貼墻,有些茫然,江澈和鄭忻峰站在他面前。
“旭東啊……”江澈顯得有點沉重。
“嗯?不是,老江你可能記錯了,我叫張杜耐……”張杜耐也不生氣,畢竟江同學昨天剛正式加入集體。
“我知道,你叫張杜耐,五行缺土又缺木。這個,就當是外號吧,旭日東升,挺好的。”江澈說:“旭東啊,你對我印象怎么樣?”
張杜耐笑著說:“挺好的。”
“能不能不好?”
“嗯?為什么?”
“這個不重要,旭東啊,我現在要是打你一頓,你會恨我嗎?你會不會私下里偷偷詛咒我?”江澈說:“旭東啊,請你恨我,好不好?”
張杜耐緩緩搖了搖頭,“我不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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