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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讓謝興困惑的操作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逆流純真年代

  1992,1993,這個國家的股票市場處于幼稚階段,從管理者到股民都一樣。

  管理者在小心謹慎摸索規則,管理體制和監督手段都極為不完善。

  而股民,很瘋狂。

  他們習慣于一擁而上,在暴漲的指數下忽視一切風險。以至于有人當笑話說,當時的盛海、深圳,總是時不時會冒出來幾個牛市入場的新人,事到臨頭才難以置信發問:“怎么,股市還會跌嗎?”

  他們同樣習慣于一哄而散,割肉跑路比誰都果斷。很多明明可以下行抄底,明明就應該很快會反彈的股票,就這么被跑崩了。

  畢竟這個時候還沒有漲停、跌停,想想你就知道這種“瘋狂”有多可怕了。

  其實這種幼稚的情況到十幾二十年后也還依然存在,只不過程度略有差別,過程稍微復雜罷了。

  鄭書記在股票市場的盈利達到第一個一萬,僅僅一萬而已,但是它帶來了一種“靠智慧輕取”,不費吹灰之力,予取予求的錯覺。

  至此,從感覺上,滬市已經盡在鄭書記掌握之中了。

  他把年終獎金剩余的24萬全部提出來了。

  “怎么樣,老江你要不要跟一點?”

  “去南關之前,我給咱倆翻個番。”

  “咱們這幾天先把收購包裝廠的錢賺出來。”

  鄭書記完全膨脹,口氣越來越大,基本就差說滬市是他的提款機了——那還是因為,這個時候還沒有自動提款機。

  然后,他虧了。

  牛市里當然也是會虧錢的,虧了6000多,鄭書記自己的錢,他選擇沒跟江澈說。很多股民都有類似情況,賺了,跟家人朋友大吹大擂,虧了,咬牙不吭聲,直到最后藏也藏不住。

  其實還賺4000多,但是不甘心,像是被人搶了錢,很多股民都是因為同樣的心理越虧越多,鄭書記咬牙來了把大的,再虧10000.

  他在江澈面前的笑容變得很僵硬。

  賺錢的輕飄飄、美滋滋,虧錢的郁悶、不甘,短短幾天內都嘗了,情緒變得急切,人變得焦慮,判斷力下降,恨不得一把全部砸回來,再大賺一筆……

  這正是那些人拉人入坑的慣用手法,他們對新入市“土包子”的心理把握十分準確。

  這些情況,江澈當然都知道,不過他還在等。

  直到一天夜里,鄭書記一聲不響吃完晚飯,神秘兮兮地問江澈,“老江,你知道炒股真正包賺不賠,賺大錢的辦法是什么嗎?”

  江澈搖頭。

  鄭書記眼神發光冒出兩個字:“做莊。”

  “你要做莊?就算是選一支小盤子股,這沒有幾百萬也玩不動啊。”1993年初,幾百萬并不是一個很小的數字。

  鄭忻峰搖頭,像是交代機密說:“不是,很多人合伙,老手操盤,咱們參一份吧?”

  終于來了。

  鄭書記嫩,鄭書記穩不住,鄭書記膨脹、失落都寫在臉上,最關鍵,他還頂著臨州宜家鄭總的大招牌……

  當一只這樣的螢火蟲在那個小沙龍里不斷出現,轉來轉去,越撲騰越急,那些以“下套”為業的人,是怎么都經不住誘惑的。

  參與做莊的人,或者說被劉曹、管大海等人拉進坑的人,并不止鄭忻峰一個。

  他們很鄭重的拿出了一份適合操作的備選股票名單。

  討論過后,劉曹和管大海私下見面商量。

  “那個臨州的鄭總為什么非要選愛使股份?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劉曹謹慎地問管大海,剛剛討論的時候,鄭忻峰一口咬死,要選愛使股份。

  他表現得太急切,劉曹和管大海不能不懷疑。

  “我讓人去套出來了。”管大海苦笑一下,說:“他手上大概有個三五萬塊愛使股份的股票一直拿著,價格就沒怎么動過。所以,應該是想趁這次操作,把自己手上的股票也帶一帶。”

  “三五萬而已,跳得跟什么似的。這人眼光夠淺的。”劉曹有點不屑道。

  “是啊,不過那不是好事嘛。”管大海也笑了一下,說:“不過愛使股份的盤子和現在的價格,倒是確實很合適,你看?”

  愛使股份盤子不大,資本實力弱小,社會公眾股占比大……這些確保了,它確實是一支很適合操作,玩家很喜歡染指的股票,這點,管大海和劉曹都再清楚不過。

  當然,更主要的,他們不想錯過鄭忻峰這條大魚。他們這回拉進坑的人不止鄭忻峰一個,但要論最肥的,肯定是他。

  “他剛剛是說,他準備拿出多少資金來著?”劉曹其實有印象,只是想再確認一下。

  “第一筆50萬,后續……要多少有多少。”官大海說:“他的原話是這樣……呵呵,財大氣粗。”

  “呼……”劉曹仰頭閉目,沉思一會兒,“那就愛使股份吧,明天,先見錢,看看形勢。”

  因為宜家的存在,因為不了解,他們幾乎都不知道,鄭書記其實是個滿嘴跑火車的主。

  同一時間,鄭忻峰正在江澈面前邀功,“怎么樣,我聰明吧?討論的時候,我就死活要選愛使。這樣除了跟他們一起的一份,還悄悄帶上了咱們自己手上這一份,我的,你的。”

  江澈為什么要先給鄭忻峰買3萬塊的愛使股份,就是為了等這個時候,他會自動自覺非選這支股票來操作不可。

  劉曹和管大海說對了一件事,鄭書記這家伙,在錢的問題上,眼皮子淺著呢。當初,他曾還因為在峽元辦廠利潤會低一點,差點跟江澈吵翻。

  當然,換個說法,也可以說他這種精神很好,做生意就該這樣,算到沒一點利潤。

  江澈給了他27萬,湊足第一筆50萬。

  愛使股份整個盤子就那么點大,所以一旦莊家出手,散戶跟進,效果會很明顯。

  第一天,劉曹、管大海實際沒有資金入場。鄭忻峰帶頭扔下去15萬,其他合伙人加起來也有個幾十萬。

  股價開始拉陽線。

  第二天,鄭忻峰又扔下去10萬,其余合伙人也都按劉曹和管大海的意思,暫時減少了資金投入,因為買入建倉階段,不能這么鬧。

  但是,股價再拉陽線,而且攀升幅度超出資金預期。

  “散戶這么快進場了?!”當日晚,劉曹跟管大海做出了判斷:這撥散戶很瘋狂。

  事實上,確實有散戶進場,但是這里頭最大的一個散戶,叫做胡彪碇,他小弟多了,這種情況操作起來壓根不費事。

  兩頭聯手哄抬的股價讓劉曹和管大海有點措手不及。

  形勢一下實在太好了,他們舍不得放棄這個機會,果斷決定抓緊下場——再不下場就來不及了,不但要快,還要狠,事情不管怎么挖坑,他們自己不投資,不買到足夠多的股票,最后一樣賺不到錢。

  管、劉二人的資金入場,分兩塊,明面的上一塊,跟大家差不多,私底下的一塊,占絕對大頭。

  私下的這一筆,既能抬高股價,給合伙人信心和刺激,又能保證他們自己時機到了偷偷先離場。

  短短幾天時間,因為形勢實在太好,散戶神經病一樣的配合,合伙人越來越興奮,他們跟著癲狂,不知不覺已經偷摸下了全副身家。

  愛使股份的股價也從鄭忻峰第一筆資金進場的8塊每股被拉升到21.2塊每股,比之幾個月后8天4倍的延中收購案,不遑多讓。

  “鄭總,你的后續資金能到位了吧?”劉曹有些不耐煩,但依然只能保持笑容,催促鄭忻峰。

  “第一筆,50萬,第二筆,又50萬,我拖延過嗎?”鄭忻峰有些氣憤說:“你們老這么問我,什么意思?”

  鄭忻峰憤怒,同時也很激動,這次操作很成功,只要等到適當的時機,完成出貨,他的獲利很可能不止翻倍。

  “放心吧,明后天,就會有人把錢送來。”他說。

  劉曹和管大海交流了一下目光,說:“行,咱們只要再拉升個幾天,應該就可以出貨了,鄭總放心,大家放心。”

  股市做莊,最難也最關鍵的環節是出貨兌現,其實劉曹和管大海的操盤手法就是一般莊家的手法,資金入場,囤積股票,拉升股價,然后等到散戶跟進,偷偷出貨,獲利離場,留下散戶們在高位被套牢。

  只不過他倆玩得比較狠,為了保證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避免出貨量太大,造成股價下跌過大,甚至提前崩盤,他們會連合伙人一起留在高位,讓他們頂在那里,穩定價格,自己離場、砸鍋。

  所以,他們一向只找兩種人去坑——朋友、新手。

  所以,他們的“朋友”謝興就是這么死的。

  所以,當他們在一片激動、亢奮、歡欣鼓舞中,告訴各家合伙人,只需再拉升幾天,就可以出貨的時候,他們自己,已經準備偷偷出貨了。

  他們出的貨,甚至有一部分,就是忽悠合伙人去吞下的。

  1993年,社會上太多幼稚的騙局都還玩得通,他們這一手,在尚且幼稚的股票市場里,當然也行得通。

  “20.5到2

  1之間,小額分散掛單,開始出貨吧。”又一次得手,劉曹和管大海倒了兩杯酒,下達指令。

  隔了一會兒,負責買賣的小弟回來,說:“老板,出不了。”

  “怎么了?”劉曹緊張一下。

  “20.2的位置,有一個大賣單,掛了3萬股。”小弟說。

  劉曹猶豫一下,他有兩個選擇,掛得更低,或者,等這個單子先被散戶吃完。他不愿意,也不能掛得更低,因為這樣很容易造成股價要跌的跡象,而且,他不甘心獲利變少。

  “那就等它先被散戶吃完吧。別理它。”劉曹做了決定,3萬股而已,不算什么。

  “可是,吃得有點慢,可能價格已經太高了,散戶開始觀望。”小弟解釋完,小心翼翼問:“這樣,會不會耽誤我們出貨?”

  劉曹和管大海埋頭在一起嘀咕了一會兒。

  “干脆一口把它吞掉,再拉一波,抬價的同時造勢,好出貨。”管大海建議。

  三萬股,60萬資金,對比他們已經投下去的六百多萬,對比可以預期的收益,就算最后出貨價位差一點,也不傷筋骨。

  “吞,我倒是想吞,可是那些傻子的資金,現在都已經空了,說追加的也還沒到位。”劉曹沉吟。

  “干脆我們自己來”,管大海說,“這樣,明天那些傻子肯定更樂觀,更死心塌地。”

  劉曹心里想了想,其實贊同了,“可是,咱們的資金,也已經空了啊。”

  管大海猶豫了一下,眼神熾熱說:“借吧?”

  在股票市場,借錢,透支,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哪怕是在杠桿概念不那么明確的年代,也是一樣。

  劉曹陳穎片刻,一拍扶手,“吞了。”

  謝興搞不懂,為什么江澈會突然把他叫過來,讓他來充當這樣一個意義不大的角色。他所做的,僅僅是把江澈的買賣指令傳達給胡彪碇的安排的小弟們,再把反饋信息報告給江澈而已。

  而且江兄弟不是說兩年內不讓我碰股票了嗎?他有點困惑。

  當然,已經定下來給江澈打工了,哪怕困惑,謝興依然仔仔細細,認真執行,不多問,不多想……

  除了一點感概:股市啊,生也股市,死也股市。

  “那3萬股賣單被人一口氣吞掉了。價格又升了一點。”謝興告訴江澈。

  這么快?江澈第一次實際操盤,忐忑的心思放下來不少。

  他這回敢上手,是因為他和胡彪碇最早買入愛使股份的時候,每股的價格不過6塊多點而已,哪怕加上后來幫忙拉升的投入,每股入手均價也就7塊出頭,他完全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隔一個小時左右,20.2,再掛兩萬股,整數。”

  “好。”

  “如果再被吞掉,20取整,立即再掛一萬股,不,掛14322股。”

  “好。”

  這是什么操作,謝興不懂了。

  但是劉曹和管大海看懂了。

  在他們咬牙吞下那三萬股之后,又來了兩萬股,掛單價格比他們稍低一點點……簡直讓人狂躁。

  但是既然已經出手了,要把這個勢頭保持住,他們只能繼續吞下去。

  兩萬股吞下去,又來了一萬股,而且價格更低,取整20。

  劉曹和管大海想殺人。

  但是,當他們看到這一萬股后面的零碎數字,反而放松了下來——有個大散戶狗屎運,賺大了,跑掉了。

  這應該是最后一筆了。他們判斷。吞掉。

  到此,這一天的滬市,也差不多接近休市。

  手里還握著一筆借來的資金,休市前最后時刻,劉曹和管大海在20塊稍低的安全價位掛了幾個十幾萬到幾十萬不等的買單——這同樣是實力不夠的莊家喜歡用的手法,在收盤最后關頭,用假買單造成繼續“大熱”的假象。

  為什么是假象?因為這些買單根本就不準備完成交易。

  因為通常情況下,根本沒人來得及完成交易,在電腦操作時代,這幾乎是絕對的,唯一的作用就是做k線圖,給散戶們看。而在1993年初,通過寫委托給交易員,除最后環節外依然是人工操作的時代,大概偶爾會有那么點誤差,不過問題也不大,就算有個別散戶舍得少賺而且運氣好完成了,小額而已,也無傷大雅。

  劉曹和管大海不認為這個池子里還有什么大戶。

  終于收盤了,今天的交鋒不算激烈,但是被那個大散戶氣得夠嗆,看清楚情況之前,更是被嚇得十分緊張,劉曹和管大海都有些疲憊,癱坐下來,長出一口氣。

  明后天,等那些傻子后續資金到位,他們就可以更安心地出貨了。

  小弟急匆匆跑進來,“老板,咱們的買單全部被人完成交易了!”

  “怎么可能?!誰能這么快,誰有這么多?”劉曹和管大海一下彈起來,上前揪住小弟衣領,“是不是你們掛早了?”

  小弟慌亂辯解:“不是啊,我們算著時間呢,可是剛交上去,交易廳大屏幕都還沒寫出來,就被告訴交易完成了。”

  劉曹和管大海徹底懵了。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對方同時掛了買單,而且價格什么的都正好合適,兩邊同時錄入電腦,交易秒速達成。

  交易所,胡彪碇默默往幾個交易員口袋里塞了紅包,這不是違規操作,是超高效操作,應該表揚的……交易員們收錢心安理得,一點不慌。

  酒店,鄭忻峰問江澈:“老江,資金明天能到了吧?”

  江澈說:“估計要后天,或者大后天了。流動資金有點困難,褚姐正在想辦法。”

  “好的。”鄭忻峰不著急說,他才不怕劉曹催,只是有點心疼又少賺了點。

  “要不你干脆找個借口,推脫一天不去?”江澈建議。

  “怎么可能,那都是錢啊,一直沒告訴你……已經翻番了,老江。”鄭忻峰故作風輕云淡,其實內心已經激動死了,他當然堅持要去。

  江澈心說我這都翻幾番了,想了想,接著道:“那你要堅強點啊,平穩氣場。”

  這家伙非要去,江澈也是很無奈。不能告訴他,第一還是怕他露餡,第二,看他這次的表現,依然毛躁,需要“教訓”。跟著江澈,老鄭別的不說,至少生意之路,實在太順了,這個教訓與其以后讓別人給,不如江澈自己來。

  聽江澈這么說,鄭忻峰心跳亂了一下,緊張了,磕磕巴巴問:“嗯?為,為什么……我為什么要堅強?還平穩氣場。”

  “大喜大悲嘛,賺這么多,我怕你激動過度。”

  “……哈哈,我以為呢。”

  “篤篤篤。”

  謝興敲門,直接隔著門道:“江兄弟,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

  “辛苦謝哥。明天不用來,你……后天再來吧。”屋里,江澈回應說:““對了,再來記得穿整齊點,把你以前的西裝皮鞋翻一套出來,我帶你見幾個朋友。”

  “好。”謝興答應下來,離開回家。

  寫具體操作,有太多具體而繁瑣的東西要解釋,估計不好看,所以一章搞搞掉,這章很長。另外數據方面,沒有依照歷史,因為從江澈和老彪入場,實際這支股除了本身性質,其他就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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