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怔了怔,還不及轉身。
“打得贏,打得贏……一點不用擔心。”鄭忻峰第一時間回身跑過去,熱情笑著說:“你好,我是江澈的好兄弟,我叫鄭忻峰,你就是林俞靜吧?”
要是現在跑過來的是江澈,林俞靜還真不知道怎么辦好,面對陌生的兩眼冒光的鄭忻峰,她茫然地點了點頭:“嗯。”
“放心吧,除了你,江澈誰都打得贏。”
鄭書記說完這一句,內心還挺得意,覺得替江澈說了句很棒的情話。
林俞靜越過他肩頭看了一眼江澈,心說我昨天那一腳明明都沒踹倒他。
“對了,我聽說你肩膀上挨了一下?”還沒發現不對勁,鄭忻峰繼續道:“我跟你說,老江這都急瘋了,狂躁了,這么多年,我就沒見他這樣過。所以你放心,我們一定替你報仇。”
看他越說越來勁了,江澈只得走過去,撥他肩膀說:“老鄭……”
“干嘛?”鄭忻峰看了看表,覺得時間上還不用急。
“你先去外面,等我一會兒。”
“初次見面,一起聊……”鄭忻峰這個看看,那個看看,終于發現情況不太對了,“你們聊。”
鄭忻峰走了,一邊走,一邊嘀咕:“看來是掰了啊,難怪莫名其妙說什么以前不想結婚,這陣子想過一下,最后又不想了……嘖嘖,小丫頭片子這么厲害?”
鄭忻峰走到外面,拐了個彎,扭身回頭,蹲在墻角樹下偷看。
“他剛最后說什么?”林俞靜故意看著遠處,不看江澈道。
江澈猶豫一下說:“……我也沒聽清。”
“哦,我聽到小了,是不是你平常在朋友面前嫌棄我?”
“沒,怎么會。”江澈想岔開這個話題,回頭回應她之前的問題說:“那個,能打贏的,別擔心。”
收回目光,林俞靜這才正面把今天的江澈整個看清楚了,她怔了一下,這一身西裝配領帶的江澈,要是結……停。
“奇怪的人,穿這么好看去打架。”為了緩解自己的慌張,林俞靜嘀咕了一句。
江澈尷尬笑一下。
林俞靜板起臉。
“真的能打贏?”
“真的。”
“可別受傷了。”
“嗯。”
“那……沒事了,你去打架吧。”
“……好。”
他沒動,林俞靜做了個用手趕蒼蠅的動作,“走啊。”
江澈點頭,轉身,往前走。
“那什么”,林俞靜在身后說,“我沒有擔心你,你別瞎想。我心里恨不得你被打死……呸,呸,天上的神仙、菩薩,剛剛這句不算,這句假的。”
她仰頭說著話。
本該殺氣騰騰的這個早晨,江澈眼眶突然有點酸澀,又想笑,兩樣都努力忍著。
“反正我沒有擔心你,也不會原諒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以后就不見面了,見到你我會不開心。”
“……好。”
她沒再說話,隔一會兒,腳步聲傳來,林俞靜有些匆忙地走了。
趙正斌靠在一輛“拉達”牌小轎車上,把一根抽了一半的煙碾滅。
這里是慶州市原鋼鐵二中后山山腳的一片小谷地,四周有失去植被的紅土小山包環繞,前后被一條已經廢棄的公路貫穿。
這幾年,慶州市內他們這個層次的群架,但凡著名點的,幾乎都發生在這里。
趙正斌本人就在這里約群架超過三次。
但是眼下這次,才是規模最大的一次,這次他連招呼帶花錢,足足叫來了140多人。
現在,現場,各種木棍、水管、自行車鏈條啷吭啷吭響,聲勢不凡。
“帶刀的兄弟都先放起來,免得把人嚇跑了。還有一會兒盡量別出人命。”
“那什么,我跟你們說過了,對方是一群鄉下農民,蠻力估計挺大,但是人少,大家別慌,一起上就好了。打完我請兄弟們吃飯。”
這些人其實分了好幾撥,有些甚至趙正斌本身都不太熟,他特意叮囑了一下。
他主要是怕有人被趙三墩那樣的猛人沖一下,信心崩潰。
港片,尤其是其中黑幫片的風行,讓此刻的趙正斌找到了一種江湖大佬,縱橫捭闔的感覺,揚了揚眉,他問:“有動靜了嗎?”
站在小土包上觀察的人搖頭,說:“看不到有人過來。”
“那些鄉巴佬估計是不敢來了吧?”有人說了一句。
一陣哄笑。
譚文康站在趙正斌身邊,說:“要是他們不敢來,這事……”
“當然繼續搞啊,搞到他們小生意做不成,再把那個姓江的打斷一條腿,扔張雨清那個婊子門口,才算完。”
“……”譚文康有時候覺得,作為多年的朋友,自己大概已經不那么合適繼續跟趙正斌處下去了,而事實上,趙正斌也越來越輕視他。
“總之不要出人命。正斌。”他最后提醒了一句。
這兩年社會上挺亂,打架斗毆已經很平常了,但是群架出人命,基本上會有一大批人跑不了。
“知道了。”趙正斌擺手。
“來了。”土坡上的人喊一聲,指著不遠處的路口拐角說。
“多少人?”
“20幾個。”
趙正斌放心了,扭頭看了看自己這邊的陣仗,“包上去,堵著,免得看見咱們人多掉頭跑了。”
140人跟著沖出去……
“怎么回事?”租來的大客車拐了個彎,自己人開的車,現在唐連招一伙里拿了駕照的已經有好幾個,這車是準備待會兒就直接開去峽元的。
透過車窗,江澈遠遠地看見前面的人群圍了個大圈,有輕微地吵嚷聲和叫囂聲傳過來。
“開快點,過去看看。”
這個時候趙正斌等人其實也才剛把茶寮村民圍上,就二十個人不到,他不急。
目光一個個掃過去,沒發現江澈,趙正斌拿了一截水管指著麻弟道:“怎么,你來送死,那個姓江的小子不敢來啊?”
麻弟嗤笑一下說:“就你,澈哥會不敢?”
他其實已經知道自己這些人今天犯傻了,明明江澈不讓他們來,也再三說過,他們不用來。
但是從柳將軍那里打聽到江澈這邊大概也就四十來人之后,不放心,他們在江澈離開旅館后,還是偷偷趕來了。
結果比江澈還早到。
本來是想先看一眼的,結果因為不熟悉地形,沒經驗,一行人隔著老遠就暴露,直接被140多人沖上來圍住了,形勢很不妙。
“行啊,你有種,本來我要廢的人里就有你一個,還有那姓江的。”趙正斌說:“他躲著也沒用,我會去找他的。”
人多欺負人少的時候,混混們總是很積極,想著出風頭,趙正斌伸手指了這么一下,人群擁過來。
茶寮村民舉起手里的木棍等武器。
“你們別動啊。”麻弟喊,同時自己往前站,他知道一旦動起來,大伙都得遭殃,他相信江澈一定會來,想拼著自己挨一頓拖時間。
茶寮村民頓一下。
“啪。”
趙正斌趁這時機沖上來直接甩了麻弟一水管,麻弟閃了一下,打在肋骨上,一陣齜牙咧嘴,但是咬牙不出聲。
趙正斌再揮,他閃開了。
“把人按住,我要打斷他一條腿。”趙正斌表情猙獰大喊。
十幾個人準備上手。
這時候,“茲”
剎車的聲音。
兩邊的人都扭頭,看著十來米外停下來的大客車。
這車來得莫名其妙,因為這條路原本是為了開礦才修的,礦倒了,這路已經廢棄好幾年,所以,客車沒道理拐進來,來的很可能是對方的人。
想不到鄉巴佬這回還舍得花錢了,趙正斌謹慎了一下,問:“后頭還有嗎?”
身邊的人踮腳看了看,說:“沒有。”
這樣他就放心了,一輛客車而已,頂多塞進去四五十人,加起來還是不到自己這邊一半。
茶寮村民都看著那輛車,他們當然知道是誰來了。
車門打開,聲音同時傳來。
“我勸你先把麻弟放開。”
沒見人,對江澈的聲音也沒那么熟,趙正斌不屑回應說:“你他媽誰啊?”
“我你鄭爺爺。”鄭忻峰搶答一句,伸手按住準備起身的江澈說:“等一下,等一下,等場面擺好咱們再下去……港片里都是這樣的。”
江澈無奈一下,想想也好,趁對方對生面孔西裝男們發愣的工夫先把架勢擺開,免得一會兒亂套。
第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唐連招身材魁梧,一身西裝穿在他身上氣勢十足。
對面全部傻眼一下。
跟著是陳有豎、秦河源、黑五、趙三墩,個個都是一模一樣的打扮。
車上的人魚貫而下,對面的140人,依然沒人出聲。
因為這又不是在看港片,為什么說好的鄉巴佬,會突然加進來這樣一群在慶州都找不出來的家伙。
整個慶州,就沒有過這樣出來打架的,不對,不打架也沒有過。
最后,四十多個西裝男擺開在面前,加上茶寮的人,數量上仍然只有趙正斌這邊的一半不到,但是氣勢上,已經完全是兩個級別。
趙正斌勉強笑一下說:“干嘛,穿西裝,想談判啊?”
“你還不配跟澈哥談判。”唐連招看他一眼,冷淡說。
迎著唐連招的目光,趙正斌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什么澈哥?那個江澈?他以為這些人是茶寮人不知從哪里找來的,結果對方領頭的,喊那個支教老師澈哥?
車上,鄭忻峰起身整理領帶,拉一下江澈,說:“行了,咱們可以現在出場了。”
江澈無奈,只好克服尷尬,跟著他一起下車。
走到隊伍最前方,老鄭沒停,繼續往前走,江澈只好跟著,身后的四十多人于是也跟著一起往前走。
莫名的壓迫感就這么被鄭書記帶了起來。
人數多的一方不自覺就已經退了好幾步……
“你……怎么,想唬人啊?”再這樣下去就要崩了,趙正斌心里其實也發慌,但是想想自己這邊還占著人數優勢呢,撐場面說了一句。
“你覺得呢?”江澈淡淡笑一下問。
趙正斌又退了幾步,他不懂,一個鄉村支教老師怎么突然就變這樣了。
他請來的人更不懂,因為眼前的情況很明顯,對方不一般,單是那四五十套西裝,就不是他們敢想的——混子一旦很有錢,那肯定就是大人物。
“先扣住他。”趙正斌急中生智,扭頭指著麻弟大喊。
“先把人沖開。”江澈說:“用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