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富婆重金求子,這招說實話絕對行得通,而且在相關技術手段缺乏的情況下,風險不大。
但是……這種污點還是不留了,畢竟還沒到那份上,而且本來就騙子遍地走了,這波開了頭,再來一波“學習”的,江澈罪過就大了。
“以后木匠拜魯班,江湖拜關公,詐騙行當拜我怎么辦?”
倒是唐連招這個問題,真當回事細想一下,其實有不小的思考空間。
整個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的前中期,因為摸索和變革,社會處于一個自身斷層分割的狀態。
它一面有像唐玥,江媽這樣的幾類相對固守舊觀念的人群,老實人不少,但是另一面,也有許多在這趟突然啟動的高速列車上變得迷失癲狂的存在。
部分的混亂,不可避免……若不然也就不需要一次次局部整頓和整體“嚴打”了。
這一時期的社會奮斗,一個人除非本身就站在高點,背景深厚,否則他向高處攀登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要接觸一些灰暗色調的東西……
畢竟“競爭”還處于相對低層次化階段,就算你不想介入怕也不行,你不撈過界,別人也會把手伸過來。
避免直接卷入,但要有能力自保,不論灰還是白。
這是江澈目前階段打的主意。他有時候不太愿意承認自己的功利和實際,但是事實就是存在的,比如和蘇楚處成哥們,內心無疑有這一層考慮存在。
“好吧,反正逆流歸來,我本身就是這個純真年代的一股逆流。”
收起這些無謂而又不必要的小糾結,回到店里。
江媽趁江澈不注意瞥了一眼他襯衫胸兜,笑著問:“怎么去了這么久啊?”
“幫小玥姐擰了幾件衣服。”江澈表情平靜,說著把拿回來的錢遞給老媽。
“還有呢?”
“沒了啊。”
“說你有出息吧……也就那點出息。”江媽難得一次對兒子“失望”,搖搖頭,接過錢一樣數都沒數,直接揣進兜里——要知道她可是一個很愛數錢的人。
星期天生意不錯,母子倆忙了一陣,江爸也回來了。
該收的收,該掛的掛,一切都已經變得很熟練,到中午,好不容易騰出時間吃飯,一家人才終于有機會好好聊會天。
“今上午等貨的時候,我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江爸一邊吃,一邊開心說,“你爺爺特意跑來接了一會兒,聽說話心情很好。”
“那他心情能不好嘛?這會兒估計在村里遛彎,都是一路的奉承話”,江媽接過話說,“咱爸一輩子都想風光不輸人,結果到現在為止,兩口大氣,都是澈兒這個長孫替他爭的……現在在他那啊,澈兒面子可比你大。”
江澈得意的笑了笑,來自江老頭的支持——這在家里可是一張王牌。
事實如此,江爸無奈苦笑一下,接著道:
“另外你爺爺還說,你這都還沒回去教書呢,家里那邊,最近上門探口風的媒婆親故,都已經快把咱家門檻踏破了。里頭有幾個提的還是你爺爺老哥們家的孫女、外孫女,另外我的朋友也有動這個念頭的……”
江爸說到這,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澈一眼。
江澈忙把嘴里的飯咽下去,義正詞嚴說:“別啊,這都改革開放了,你們不會還準備給我來包辦婚姻那套吧?那可違法。”
他說這話,主要擔心的是爺爺,江老頭的思維還停留在以前,可別一昏頭把這個主給做了。
江爸笑了笑,說:“放心吧,你爺爺這回拎得清,他已經放出話去了,不是中專大學,不是捧公家鐵飯碗的,就別問了。這話他來說最合適,反正‘惡名’在外。”
從老爸的話和他說話的口氣,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他贊同江老頭放的話。
江澈沒說話,因為對他來說,什么拿不拿鐵飯碗的,根本不用考慮,暫時也還沒那方面的念頭,一絲都沒。
反而是江媽聽完把一口飯扒到碗口又擱下了,板著臉說:“澈兒的飯碗是要捧的,不然可惜,但是兒媳婦……說實話咱們自己都出來闖生意了,別自個兒瞧不起自個兒。依我看,不用計較那些,人好,好看,這兩樣最重要。”
江澈專心吃飯,隨口應了句:“早著呢。”
這事還有時間,江爸讓著老婆習慣了,也沒跟她逆著來,想了想,又說:“對了,你二叔和你嬸嬸又提了一次,還是想來臨州。”
“嗯?他們上回不是已經提了一回了嗎?”江澈吃飽了,放下筷子說,“上回我就跟二叔還有嬸嬸說了,讓他們先跟著收音機、電視學好普通話。咱們肯定不會不管他們的。”
江澈的二叔和嬸嬸過往都是那種最老實、傳統的農民,實話實說,連普通話都說不太利索。
在他們老舊的思想觀念中,自家兄弟既然發了,那就跟早時候家里有人當了官一樣,得巴住,投靠過去。
所以,他們現在在家已經呆不太住了。
家里人江澈肯定是愿意顧的,只是他們現在過來,還不是時候……路還沒趟直走寬呢。
“上回出來不是給他們每家都留錢了么,干嘛還這么急?”江媽也嘀咕了一句,“這事也不是不愿意,是這會兒咱們才一個店,哪用得了這么多人?讓他們自己出去闖吧,就像澈兒說的,他倆普通話都還得練呢。”
江爸沉默了一下,說:“弟妹過來就跟你一起看店,慢慢練吧,弟弟就我自己帶著,幫把手,慢慢教。”
“什么意思?”夫妻之間是最了解的,江爸這么一說,江媽就覺出不對了。
果然,江爸清清嗓子,小聲說:“我已經答應了,他們這兩天就來。”
江媽郁悶了一下,看見丈夫為難的表情,無奈點頭道:
“那也行吧,就讓弟妹跟我一起看店,他二叔跟你一起在外頭跑,有個伴,我也放心點。咱們給他們開工資……至于縫補修改的活,還是照樣給小玥。”
關于這一點,父子倆都點頭。
同一時間,唐玥家里,手里捏著那四百塊錢,人木木地坐在床沿。
工友說錢最好拿紅紙包一下。
紅紙已經攤開了,但是就是不想動手包,唐玥越想越難過,一是心疼錢,二是她沒干過這事,更實在不想去給那個兼任改制小組組長的副廠長牛炳禮送禮低頭。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這事就是他管著的,最要好的兩個工友也一直勸唐玥忍這一回,說有她們陪著,別怕。
現在聽說已經有人送了禮,定下來能回去了,名額越來越少。
事情緊迫,唐玥無奈才打了鐲子的主意……現在只等那兩個工友湊到錢了。
抽了抽鼻子,唐玥又想起了上午江澈的那番話,他說的似乎都對,跟他們一家人相處,也很安心很愉快……
可是唐玥依然下不了決心,做不到真就這么徹底離開臨州市紡織二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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