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很尷尬了,范進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在第五聽云占據上風感到勝券在握的時候突破,這讓第五聽云情何以堪啊。
“這下第五聽云麻煩了。”
“納元境的話,這場武比已經毫無懸念。”
“若我是第五聽云,現在上去就給范進一腳。范進處于冥想狀態,突破時最是脆弱……”
“……”
臺下已經鬧成一鍋粥,臺上第五聽云也很糾結。他也正在考慮是不是趁現在把范進“請”下臺,若真讓范進順利突破,那么自己多半沒得玩了;但若真要在范進突破時下手,正如臺下所說,修者突破時最為脆弱,若是驚動了范進的突破,輕則突破失敗,退回原階,重則丹田受損,嚴重影響以后的修煉進境。
說到底范進只是個奉師命行事的孩子,真因為這一場武比把他廢掉,第五聽云實在不忍心——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廢物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正在糾結之時,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父親的影子,父親板著臉教誨他“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十字家訓時的情形浮現在了眼前。他搖了搖頭,最終決定:“罷了,贏就要光明正大,輸也要一身磊落。趁機偷襲,豈不無信?廢人修為,豈非不仁?”
至于贏又如何,輸又如何,武比的后果已經在他考慮之外。人嘛,總要堅持一些別人看來很愚蠢的東西。
主意已定,第五聽云也閉目養神,開始冥想。雖然他躲閃游擊消耗的元力并不多,但面對納元境,他必須以最好的狀態迎戰,即便是輸,也不能輸得太難看不是?
“第五聽云在干什么?”
“天吶,他竟然放棄了大好機會,他不想留在學院嗎?”
“聽說學院是他唯一的出路啊。”
“刑部查抄第五族,通緝第五聽云和第五聽風。若是沒了學院的靠山,他無疑會被刑部抓拿歸案啊。”
觀眾間不乏看得透徹之人,但越是看得透徹,對第五聽云就越是不理解。
就連裁判席上的何月明,也十分糾結地看著第五聽云,她當然不希望第五聽云輸掉武比,但她同時也知道第五族人那如出一轍的倔脾氣。
臺上,范進已經盤腿坐定,全心突破。第五聽云也閉目冥想,養精蓄銳。
校長此時已經退到臺下,一頭白發的他看看范進,又看看第五聽云,渾濁的眼里閃過幾絲贊許。其實他已準備好隨時出手,若第五聽云真要趁范進突破時攻擊,那么他絕對會出手制住第五聽云。他的開場白可不是虛言,第五聽云是學院學員,范進同樣也是,他不會允許任何一人在武比中受到不可挽回的打擊。
他是校長,是南蜀學院每個學員的校長。
而如果真發展到了那一步,他或許會以平局論處,不過從此之后對第五聽云的人品或許就會有所懷疑了。他畢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人了,在他那個時代,人物品性可不像現在這么不堪。
所幸第五聽云沒有讓他失望。看著第五聽云,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那個年代的青年俊杰,這年頭,能堅守本性的人實在難得。
終于,范進成功突破。
納元境一重天,已經穩穩地排進了南蜀學院前十之列。
范進站起身來,握緊雙拳,兩眼放光,面上的喜悅之情絲毫不加掩飾。
“繼續繼續!”
臺下開始起哄。
范進看了看校長,見校長并沒有停止的意思,又看看裁判席上的葛云海,只見葛云海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葛老師在暗示自己不要留情,從葛云海的神情里,他已經瞧出了不耐煩,也對,這都一個多時辰了,不僅沒有擊敗第五聽云,反而還落了下風,葛老師不惱怒才怪呢。
第五聽云退出冥想,微微躬身,做出了防守的姿態。
他打定主意繼續死磨,現下他自知唯一的優勢便是身法和耐性。只有將自身長處發揮到極致,才有可能拖垮對手,贏得一線機會。但他也知道,這一次再沒有之前容易了,面對納元境,誰先拖垮誰還真不一定。
范進不再拖沓,用腳狠跺臺面,頓時傳來一陣木板斷裂之聲。不僅如此,位于他正前方的五六塊木板竟全都被震飛起來,要知道這些木板都是用長釘固定在臺樁上的,就算是成人徒手去撬也不一定能將其撬起。
由此可見,納元境的范進的的確確上升到了一個新的臺階。
故技重施,第五聽云仗著身法依次躲過射來的木板。而范進其人尾隨木板而至,兩拳生風狠狠劈來,哪還有半點之前力竭的態勢?第五聽云早有所料,就地一滾,再次拉開距離。
“這樣下去不行啊。”只往來了一個回合,第五聽云頓覺不妙。納元境和淬體境的差別太大了,如果繼續如法炮制,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會在范進之前耗光氣力。而且隨著晉升到納元境,范進的速度也有了一定幅度的提升,就拿剛才的躲閃來說,第五聽云就險些被拳風刮中。
直到現在,他的臉上還隱隱生疼。
嘩啦啦,正在第五聽云暗忖之時,范進這次更加直接,直接一拳砸穿一塊木板,用手抓住木板邊緣往上一提,一串十幾塊木板騰地全飛了起來,朝第五聽云砸了過去。
第五聽云身形不比之前,這一下十幾塊木板砸過來,他只閃過了多數,有兩塊木板直接砸在他腿上,打得他一個趔趄。咚咚咚,范進趁勝追擊,邁著大步逼到近前。
第五聽云強忍腿傷,往后一滾,躲過了范進的窩心一腳。若是這一腳踢實,他絕對逃不掉飛離木臺的下場。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技巧也中不了多大用啊。”第五聽云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已經盡力了……
幾乎已經抱著必輸的念頭,第五聽云拖著傷腿又和范進周旋了十數個回合之和,終于力竭。眼見著范進一拳當胸而來,他已無力側翻閃避,罷了,那就這樣吧。
他本能地伸出右掌,只想最后稍作抵抗。
可就在他右掌遞出之時,他突然感覺到身后一股溫潤傳進了自己的身體。那股溫潤之力侵襲他的全身,最后在出掌的一剎那匯聚到其掌心。
拳掌相交。
武比開場以來,這是聲勢最大的一次交手。
臺上臺下肅然寂靜。
饒是第五聽云自己也沒想到,這一掌出去,自己竟沒有被轟出擂臺!
不對!
第五聽云微微皺眉。
范進身體劇烈一抖,右腳后撤了一步。
啪!!
范進悶哼一聲,左腳也后撤了一步。
啪啪啪。
范進嘴角沁出血絲,伴隨著“咔咔咔”的木板斷裂之聲,他竟連退了七步!
這次交手,竟然是第五聽云完勝!
第五聽云站了起來,滿臉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是離人劍,一定是離人劍!在短暫的那么一瞬間,他能感受到自身和背后離人劍的聯系,他能感受到那股溫潤的力量正是身后背負的離人劍輸送過來的!
全場嘩然。
“我沒有看錯吧!”
“這是怎么回事?硬拼之下,第五聽云竟然逼退了范進!”
“那可是納元境啊,一掌逼退納元境一重天,學院里應該只有李元東一個人有這實力吧?”
“可惜李元東沒來,不然他看到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驚住了。
“第五哥哥好棒!”眾多驚嘆之中,恐怕也只有岱青蓮這句最為清新脫俗了。
范進握著拳頭,滿臉的不甘心。但他身受內傷是事實,連退七步更是眾人親眼所見,不甘的同時,他的心里涌起了強烈的不自信。
就在這時,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師,他需要從老師那里得到肯定和鼓勵。于是,他看向裁判席上的葛云海,可不料葛云海冷哼一聲,一揮袖袍,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葛云海失望了,范進也失望了。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在心里狂吼,他看著還在臺上的第五聽云,看著這個曾經被稱作廢物的少年,不甘的情緒愈發明顯。
他把手伸進懷里,摸出了一個小包,這是葛云海事前給他的,他知道這里面是什么。葛云海交給他這個小包時說:“我希望你是不需要用到它的,不過這件事必須萬無一失……”
葛云海的憤然離席,不正是在催促他服用這包東西嗎?
捏著小包,范進突然想起剛剛自己突破時第五聽云直接停手,突然想起第五聽云全程不打擾自己,讓自己順利突破。他猛然間有些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可這樣的念頭,只是在他腦海中閃現了片刻,接著就被葛云海的叮囑和責備取代了。他不再猶豫,撕開小包,盡數吞服。
嗡嗡嗡~
范進周圍的元力再次顫動起來。
第五聽云緊皺眉頭,他自然感知到了范進體內的元力正在急劇匯攏,但他苦笑兩聲,這下子可就真黔驢技窮了。指望離人劍再發神威?別做夢了,憑他和離人劍間的玄妙聯系,他知道劍靈估計又沉睡了,指不定又得他供養好些天才能讓劍靈重新蘇醒呢。
他目前雖不能和劍靈直接對話,但基本的感知還是有的。
“他服了歸元散,趕快制止他!”何月明最先反應過來,一掌拍在桌案上,整個人直接向臺上飛縱而來。
校長也手掐印訣,隨時準備出手。
歸元散,歸聚元力之用,是納元境常用來激發潛能、破升等級的散藥。之所以稱其為散藥,是因為它根本不能列為丹藥,即便是最低級的丹藥也不能。它的副作用太大了,大到使用一次很可能需要兩個月不間斷地冥想才能恢復。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有可能撐爆經脈和丹田,讓人終身不能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