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赤紅,宛如一片片的流云疊浪,帶著灼燒一切的霸道威能向顧玙席卷而來。
還沒到近前,老顧就覺熱浪滾滾,周身一陣劇痛,魂體輕輕顫抖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縮小。
他想都沒想,撒腿就跑。
“好賊子,哪里走!”
那個自稱任亦昀的家伙,愈發神經病附體,神念震蕩暴喝,雙手驅趕著火云,竟非要將他置于死地。
MMP啊!
這種情況,明顯不能正常溝通,顧玙只覺倒了八輩子血霉,停也不停,化作一道流光拼命向前。
那火云的速度竟也不慢,在后緊追不舍,并在逐漸擴張。沿路奔流,數不清的低級魂體連掙扎都沒掙扎一下,瞬間就變作灰灰。
好在魂界無邊無際,顧玙可以撒著歡的飛。
不知過了多久,他已有些筋疲力盡,正此時,忽感后面氣息變弱,熾熱退散。他得空一瞧,火云消失無蹤,那個家伙又呆滯原地,思考人生。
它頓了半響,才慢悠悠的飄過來。
顧玙警惕的盯著對方,那小人兒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忽然拱手施禮,抱歉道:“道友見諒,實在對不住!”
老顧沒接茬,表示自己很萌很生氣。
對方見狀,不由嘴角微翹,眉眼擰成一團,似在苦笑,“我無心傷害道友,只是我修煉出了差錯,神智時常不清,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發次癲癥……唉,望您多多包涵!”
“那你不會說著說著,又突然給我來一下吧?”老顧道。
“不會,絕對不會!我這癲癥發作一次,下次就要隔上好久……咦?”
那家伙莫名停頓,歪著頭奇道:“你是誰?你為什么在這里?我又是誰,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PIA!顧玙一拍腦袋,簡直生無可戀。
饒是對方如此逗比,記憶連金魚都不如,卻也有不幸中的萬幸。它那癲癥過去之后,雖然總是一副茫然的樣子,到底沒有殺心突起,再cos一波火云邪神。
顧玙就利用它神智清醒的短暫功夫,一句句一字字,就像拼圖一樣,將亂七八糟的零散信息拼成完整的故事。
話說道家有符箓三山,龍虎山、茅山、皂閣山,乃眾所周知。但很多人不清楚,其實元末時,閣皂山因戰亂焚毀,到了明初,三山一度改為龍虎山、茅山和武當山。
武當山也是道教名山,可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此山并不出名。
早在周康王時,文始真人尹喜隱居武當,而有隱仙一脈。然后一直到了宋朝,茅山孫元政入武當,修復五龍觀,立五龍派,這才有了第二家門派。
到元朝時,武當山開始興盛。
有全真道士魯洞云、汪真常,清微法師張道貴、劉道明、葉云來等,先后于武當修道。其中又有一人,為當時道教翹楚,此人出身天師府,叫張留孫。
元朝建朝之初,全真道受到重視,勢力日盛。后與佛教發生沖突,在朝廷主持下,兩教舉行了三次辯論。朝廷偏袒佛教,道教受挫,之后忽必烈下令禁道書,更是造成了沉重打擊。
跟著,當代天師帶著徒弟張留孫前往大都進諫,此事才得以緩和。
忽必烈授張留孫“江南諸路道教都提點”之職,此人共經歷成宗、武宗、仁宗、英宗四朝,備受寵遇,道門重興。
而張留孫自立玄教,被封為大宗師,弟子成千上萬,遍布大江南北,當然也包括武當山。
后來元朝覆滅,張留孫羽化升天,玄教解體。此時的武當山,以魯洞云弟子張守清為尊 明朝洪武、永樂二帝,皆尊崇武當真武,賜建九宮八觀、三十六巖廟、七十二庵堂,奉養道士數千人,這才讓武當山成了全國道教中心。
期間,朝廷又與龍虎山、茅山商榷,整合管教,立張守清傳承法派為正宗,便是延續到現代的“三山正乙派”,內修全真丹法,外修清微雷法(清微雷法是符箓外功,與小齋的雷法不同)。
當時三山皈依,其它正一支派和玄教弟子,一應遵從,永為定制。
所以說起來就非常復雜,任亦昀出身三山正乙派,他的師父卻是玄教弟子,修的是天師府道法。
顧玙花了好大的勁,才將這些東西理清。
簡單一句話,任亦昀是個明代正一修士。而同樣的,他也介紹一下后續的歷史發展,倆人互相唏噓了半天。
“實不相瞞,我曾救出過一位閭山派的前輩,也是明代人士。他貿然晉升境界,搞得肉身損毀,險些魂飛魄散。”
老顧當然好奇了,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那您又是為何啊?”
“唉……”
任亦昀嘆了口氣,似不愿多提,又似很想找人傾述,沉默片刻方道:“當時各方都知曉靈氣即將枯竭,那些傳承悠久有地仙仙祖的門派,皆被接引飛升。那些沒有的,只能自尋出路,貧道慚愧,我三山正乙派竟無一位地仙。
不僅如此,據我所知,自宋元交替以來,就再沒出現過地仙了。縱是三豐道人天縱奇才,曠古爍今,在那種環境下,也只能煉金丹,成陽神罷了。
呵呵,什么玄教,全真,龍虎,茅山,三山正乙派……一個個名頭十足,到最后還不是一樣,自論生死。”
“不對啊,天師府和茅山歷史悠久,前人輩出,就沒有一位地仙么?”顧玙疑惑。
“有,當然有!”
任亦昀情緒波動有些激烈,忽問道:“你救出的那位道友為何沒隨之飛升,他是如何說的?”
“呃,重創,被師門留下養傷。”
“哈哈!養傷到哪兒都可以養,為什么偏要呆在人間?還不是天資不足,不受重視,權當棄子而已。”
任亦昀在原地轉了兩圈,繼續道:“想必你也清楚,地仙可開辟洞天福地,自成小空間循環。但你一定不知道,維持洞天福地要消耗多大的能量。
地仙不是天仙,開辟小空間已是極限,哪有精力養那么多閑人?
修士要修煉,要制符,要煉丹,這些都需要能量。資源有限,人太多了,循環不暢,地仙也難以支撐,只得舍棄底層螻蟻。
對了,那位閭山道友是何境界?”
“人仙。”
“果然!世間凡人千千萬,成修士者萬中選一,成人仙者又萬中選一。可連人仙境都不被放在眼里,更別提那些普通修士了。
三山正乙派沒有地仙,神仙還是有的。
神仙壽元千載,但是天地枯竭,與之衍生的一切都停止運轉。
你煉丹、制符、飛行、施法,靠的都是自身循環的法力。環境衰敗,氣息死絕,也沒有后繼者,道統無處傳,近乎遺世茍活。
神仙本就不多,要么死,要么飛升。剩下的那些,有的選擇長眠,自我隱遁。有的索性舍棄肉身,飛入魂界遨游……在我那時,人間已是修行凋落,哀惶遍野。
貧道是人仙,不想坐以待斃,便跟一名師弟,在師父的幫助下遁入魂界,尋求機緣。可惜后來,后來……”
“后來怎么了?”顧玙忙問。
“后來……唔……”
任亦昀說著說著,身體又一顫,氣息驟變,被迫害妄想癥附體,“你心懷歹意,我要殺了你!”
顧玙一看他開始哆嗦,就覺得不對,立馬調頭,抹身就走。
又不知過了多久。
老顧狼狽不堪的緩緩落下,一言不發,盤膝而坐,開始恢復能量。
任亦昀十分尷尬,在旁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待他調息完畢,才上前躬身:“真是無臉見人,對不住,對不住!”
“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
顧玙特郁悶,打又打不過,還能怎么辦?
“你不是說要隔上一段時間才會犯癲癥么,怎么突然就發作了?”
“呃……”
任亦昀支支吾吾。
“好了,你剛才話還沒講完,繼續吧,你們后來怎么了?”
對方更加沉默。
哦!老顧一瞧,再聯系他這種頗似人格分裂的癥狀,心里有了點逼數,道:“你不愿講,我就不問。不過你這癲癥有些嚇人,你如今可是修成神通了?”
“我精于五行道術,尤重火法,便以此為基礎,修成了一門真火神通。”
“神通與人間道術,到底有什么不同?”
“這個……”
任亦昀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神通乃元神法術,以魂力為源。即便在人間,元神也能與魂界相連,來去自如,所以能自由調動魂力,為我所用。
從根本上,是威能的升級。以前是孩童拿著木棍,現在不是成人拿著木棍,而是拿著一柄利刃,甚至無雙火器。
與靈氣相比,魂力更接近于炁,當然,它還遠遠不是炁。我只是觸碰到了一絲邊界,就能變凡火為真火。如果到了地仙,真正接觸到炁,怕是能焚天煮海了。”
顧玙明白了,與其說是威能的提升,倒不如說能量的提升。當自己能運用魂力,正式施展出一次法術,神通便是成了。
那邊任亦昀說完,可能也覺得自己的癲癥不靠譜,道:“我在這里漂浮了幾百年,清醒的時候少,混亂的時候多,難得遇到一個同族……這有一篇小功法,可以抵御魂力攻擊,這便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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