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去哪里?”
枯朽者回答到最后一個問題時,停住了。
如果說此前的問題,它偶爾會有迷茫,不知道該怎么作答。那么這最后一個問題,就是純粹的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畢竟,歡愉館主在旁。
它不想吐露關于“未來”的計劃。
但是,諾美芬斯還在用那冷漠眼眸俯瞰著自己……想到如果不回答,就有可能無法離開,它最終還是開了口。
“……我這種人,還有未來嗎?”
聽到這個回答,歡愉館主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諾美芬斯則是嗤笑一聲:“沒有未來的未來,也是一種未來。但我不認為你沒有未來。”
諾美芬斯的回應,讓枯朽者明白,想靠這么一句博同情的話來糊弄過去,是不可能的。
它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按理說,深陷虛無的我,的確沒有了未來,但我其實無比渴望擁有未來。”
“如果硬要說的話,或許重建普魯夏文明,引導文明不再重蹈覆轍,大概就是我預想的未來……”
諾美芬斯還是將內心的愿景說了出來,但它模糊了一些關鍵情報,譬如安格爾所說的深夢、還有那些已經重誕的普魯夏人。
這些情報若是透露出去,若歡愉館主蘇醒告訴了殘酷學者,祂一定能察覺到異常。
所以,它只能將已經窺到的未來一角,用“渴望”與“預想”作為包裝,講述了出來。
而另一邊,歡愉館主聽到后,也的確沒有多想。
因為之前在路上,枯朽者就曾提到過,“雖然我的文明已經滅亡,但我相信,總會有重建的時刻”。
如今枯朽者對諾美芬斯的表達,不過是把這句話加了點情緒,重新講了一遍。
自然不會引起歡愉館主的在意。
再加上,歡愉館主此時也在思考著,自己該怎么回答“人生三問”,對枯朽者的回答就更加忽略了。
而枯朽者在回答完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忐忑的心情看向諾美芬斯。
它生怕諾美芬斯的眼神中還帶著“不滿”。
還好,諾美芬斯此時的眼神很平靜,“……這就是你的回答?”
枯朽者點點頭。
諾美芬斯斂下眼:“你的答案我已傾聽,等待回響吧。”
言下之意,是否通過之后再給答案。
枯朽者沉默地頷首,默默退到身后。
而諾美芬斯則轉而看向了歡愉館主。
歡愉館主在心中嘆息一聲,主動站到了諾美芬斯的身前。
諾美芬斯冰冷的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比起枯朽者,它更期待的還是這位的答案。
枯朽者也很好奇,歡愉館主會怎么解答。
片刻后,歡愉館主終于開口:“第一問,我是誰?”
“就和枯朽者一樣,在不同階段,我有不同的我。如今的我,是幻夢體驗館的‘歡愉館主’,也是血源同盟會的‘刺玫隱會’,同時也是艾莎地下城的副城主……”
歡愉館主一邊說,一邊觀察諾美芬斯的眼神。
見它眼神沒有什么變化,她才繼續說道:“至于我的過去,是南域巫師界的一名普通巫師,曾是極樂凈土的衛道者,后來被極樂派打成了反叛者,那我就順她們的意,成為了反叛者,化為了歡愉者。”
“我會比她們更享樂,也會比她們更歡愉。”
“但我也會比她們更加的守持自我,歡愉而不墮。既得極樂,也掌凈土……”
歡愉館主:“不過,比起這些種種頭銜加持,我真正放在心臟深處的自我,還是那在神夏草原上牧羊的少女……莉芮爾。”
歡愉館主,或者說莉芮爾的第一個回答,已經結束。
她不知道自己回答能不能讓諾美芬斯滿意,但她已經竭力的將不同時期的自我講述了出來,而且回答的格式完全復刻了枯朽者。
枯朽者能讓諾美芬斯滿意,她應該也可以嗎?
畢竟,只是第一個問題。
在莉芮爾心情忐忑的時候,諾美芬斯的本體此時正在虛空之中和安格爾嘀咕:“要讓她進入第二個問題嗎?”
安格爾此時也有些猶豫。
莉芮爾的回答其實很全面,包含了她的很多情報,甚至連自己是極樂凈土派系爭斗的犧牲者,她也提到了。
但唯獨沒提到自己的信仰,她是否改信了殘酷學者?
按理說,魔神信徒的身份,對于一位巫師應該也很重要吧?她沒有提到,是想要隱瞞呢?還是說,她其實并沒有背叛?
她的立場依舊是站在人類一方?
這些問題,安格爾很好奇,但他沒辦法開口讓諾美芬斯去詢問。
畢竟,一開始就定調三個問題,不可能隨意的增加。
至于說,讓諾美芬斯“暗示”她的回答并不盡人意?可以是可以,但如果她真的不是魔神信徒,逼迫也無意義。
而且,最重要的是,最后必然會放莉芮爾通關。
因為問之墻不止一堵,第一堵墻只是讓她放松警惕的開胃菜,真正的主菜是在后面,一點點的去套牢莉芮爾的情報。
所以,明明最后她一定會通關,現在特意為難她,讓她繼續說一些“垃圾話”,有很大概率讓莉芮爾發現一些端倪。
當然,如果莉芮爾真的隱瞞了特殊的身份,諾美芬斯的暗示,是有可能詐出來的。
但如果她沒有隱瞞,那諾美芬斯的暗示,就等于自爆了。
安格爾還考慮到了一點。
莉芮爾提到“被打成反叛者,那我就成為反叛者”,這句話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桀驁與掌控欲。
她是個不甘被定義,甚至會主動重塑自我標簽的人。
這樣的人,往往對“信仰”極其敏感。
若她真改信了殘酷學者,恐怕不會將如此重要的身份藏在“種種頭銜”之中,而是會主動彰顯,作為她“反叛”的勛章。
所以,她有很大概率并非魔神信徒。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還是克制比較好。
“你的想法是什么?”安格爾問諾美芬斯。
諾美芬斯想了想,道:“我覺得可以讓她過。她的回答其實挺真摯的,沒有撒謊。”
安格爾下意識的點點頭,“那就遵循你的想法……”
話畢,安格爾突然愣住:“等等,你能確定她沒撒謊?”
諾美芬斯:“問之墻給予了我權限,可以判斷面壁者的回答是否出于真心,一般來說真摯的回答,大概率不會撒謊吧?”
靠真心與否來判斷是否撒謊?
這其實不太靠譜,有人是可以演繹出真心的。但莉芮爾在不知道這些的情況下,應該不至于演戲?
不過,既然問之墻能判定真誠與否,這其實對于之后敲定問題是有助益的。
安格爾心中已經開始構思起之后的問之墻,該詢問什么問題比較好了。
回到問之墻前。
諾美芬斯緩緩抬眼,看向莉芮爾:“繼續說啊,我問的可不只有一個問題,你現在就停下,是完結了嗎?”
雖然諾美芬斯是在嘲諷,但莉芮爾卻是心下一喜。
她這是過了第一問吧?
果然,有枯朽者的樣本進行模仿就是好。
不過,第一個問題可以模仿,第二個、第三個問題就不太好模仿了。
枯朽者有著苦難的過去,它一點點地剖白,就像是在書寫一本名為悲壯的史詩。別說諾美芬斯,連她都被打動了。
但自己沒有“動人故事”,單純只是描述“過去”,真的能讓諾美芬斯滿意嗎?
莉芮爾不知道,但她目前也想不到其他破局之法,只能先按照原本的想法去回答。
“第二個問題,我從哪里來?”
“我從深淵來……”
“我從巫師界來……”
“我從神夏草原來……”
莉芮爾一板一眼的回答著這個問題,將自己的大致來歷講了出來。
這些問題對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為南域的一些雜志早就披露了,甚至八卦的更加深入,所以她講出過往,并沒有覺得被冒犯了隱私……因為這本身就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了。
莉芮爾回答了這個問題后,諾美芬斯依舊沒有表現任何不滿的神色,這讓莉芮爾稍微松了一口氣。
不過接下來的第三問,才是最難的。
“我將去向哪里?”
之前的兩個問題,是有明確既定答案的。
過去的身份、走過的路,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實,哪怕她做了幾分修飾,也是有跡可循。可“將去向哪里”,問的是未來,是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篤定的前景。
連她自己都看不到未來,如何去打動諾美芬斯?
實話實說嗎?
可是剛才枯朽者已經用“沒有未來”試探過了,諾美芬斯并沒有讓它過;所以,她再用這種無意義的話去回答,好像也不行。
既然這樣,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實話實說吧。
“我曾經跨系修行過命運之術,但很可惜,我止步在了3級戲法關聯占卜和幸運偵測上……我并沒有修習命運的天賦。”
“所以,你讓我講述未來,我自己也很難說的正確。”
“我只能按照不同的時間點的目標,來做一個簡單的總結……如果諾美芬斯閣下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提出來。”
先做了一個“失敗聲明”后,莉芮爾才緩緩開口,說起了“未來”。
“短期內的去向可能有兩處,我可能會先……”
莉芮爾說到一半時頓了兩秒,才繼續道:“先繼續做幻夢體驗館的館主,不過我打算換一個地方,艾莎地下城感覺不安全了。”
“接下來則是回到南域,參與野蠻洞窟舉辦的茶話會。”
“中期目標有兩個,第一個是尋找舊日之城,我答應過我的一位學生,要找到幫她續命的方法。我曾問過一位神只,舊日之城里有我要找的答案。”
“第二個目標,則是回到極樂凈土,掃清一切的污穢,讓極樂歸于虛無,讓凈土重煥新生。”
莉芮爾嘴唇抿了抿:“至于長期的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殺死紅疫。”
當最后一句話落下時,枯朽者和諾美芬斯幾乎同時抬眼看向了莉芮爾。
其他目標,都只是一些瑣碎之事。
唯有“舊日之城”,讓枯朽者和諾美芬斯紛紛回想起了一些古老的傳說。
但殺死紅疫,這是真正震撼到了它倆。
要知道,能擁有“紅疫”之名的,整個深淵只有一位。
那便是紅疫大魔神!
一位傳播血腥與瘟疫的神明,其殺傷力比起絕世大魔神都還要更可怕!
祂曾經路過了一個世界,僅僅只是路過,甚至都沒有進入世界之里去探索,祂身上的疫病便傳進了這方世界。
一個即將鼎盛的文明,在疫病的瘋狂肆虐下,最終化為了末日。
是的。
祂根本無意滅世,但祂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造成世界的滅亡。
甚至,滅亡的世界如果“有幸”遭遇到了其他世界,進行了融合,那么疫病還會沿著附屬世界的通道,進入到新世界。
到時候如果沒有克制之法,又會出現一片龐大的死地。
可以說,哪怕是在深淵,紅疫大魔神也是恐怖的存在,甚至其名比絕世大魔神、以及一部分古老者,都更有威懾力。
祂所過之處,不會有任何生靈存在,哪怕深淵的惡魔也不例外。
好在,紅疫大魔神平時幾乎都待在深淵的幽寂之面,不曾外出,更沒有到過表層,否則就祂一位,就能把深淵表層的人類、惡魔驅逐出境。——自己逃的。
而莉芮爾的目標居然是殺死紅疫,這自然讓枯朽者和諾美芬斯忍不住側目。
莉芮爾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她無所謂的聳聳肩。
主要是她的故事真的平淡,只能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過,雖然是特意說的,但這也的確是她的人生夙愿……
“雖然我也知道,這個長期目標不太現實,但這的確是我必須要做的。我加入血源同盟會、我來到深淵,也都是因為這個目標。”
“我小時候生長在南域的神夏草原,那里原本很平和,但在我十四歲的時候,鬧了血疫之災。”
“我的父母,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鄰居,甚至我天天放的羊、天上飛的鳥、還有那棵號稱活了一千年的樹……都在這場災難死去。”
“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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