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位……”枯朽者見安格爾看過來，下意識便準備介紹。
安格爾擺擺手：“我知道祂是誰，就像祂所說的，我和祂很快就會見面。”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需要先把這些普魯夏人的問題解決。”
安格爾轉移了話題，并沒有和枯朽者討論“魔神神念”的意思。
不是說他不想討論，而是……枯朽者目前還是“夢見者”。
它會下線，下線后有可能直面殘酷學者的本體。
討論越多，它下線以后就越容易吸引殘酷學者本體的注意。
甚至有可能，現在殘酷學者就已經注意到了……
畢竟，枯朽者的本體是在心之章內，而仙境權能借由夢橋錨定枯朽者本體，從它本體那里攫取了這些屬于普魯夏人的靈魂殘響。
整個過程，其實都在殘酷學者的地盤進行的。
祂指不定已經發現。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一旦枯朽者下線，就有可能面對殘酷學者的質問。
到時候，自己這邊的情況，一定就會被供出來。
所以，為了避免被對方定位，有些話肯定不能多說。
不過，安格爾現在也很糾結……夢之晶原的事，要不要告訴枯朽者呢？
他擔心枯朽者下線后被殘酷學者質問，但如果不告訴的話，普魯夏人之后的安置問題要如何取信枯朽者呢？
思索片刻后，安格爾心中有了一個想法。
“除了埃蘭外，你還有想見的人嗎？”安格爾看向枯朽者。
他現在還有兩個名額，所以打算趕緊放出來。
枯朽者本來嘴邊還有幾個名字，但看到安格爾那嚴峻和緊迫的眼神，它遲疑了一下，輕輕搖頭：“雖然還想起了一些故人，但現在其實已經夠了，能見到埃蘭，我就已經滿足了。”
枯朽者能看出安格爾的時間似乎很緊迫，所以，它再次選擇了克制。
安格爾對此也不在意，還能省心省力。
“埃蘭……”枯朽者看向陷入呆滯狀態的故友：“他之后會留在這里嗎？”
安格爾搖搖頭。
“不，他不會留在這。”安格爾：“等我離開的時候，我會將他帶走……不僅僅是他，還有更多的普魯夏人，都會被帶走。”
“他們會去哪？”枯朽者問道，“我還能再見他們嗎？”
安格爾：“他們的目的地……你可以理解為某個能容納靈魂殘響的意識世界。”
意識世界？
枯朽者和小惡魔主持都愣了一下。
“是意識生命生活的世界？”枯朽者問道，作為曾經信仰學城的佼佼者，它對于意識生命還是有所認知的。
這是極其稀有，比能量生命更少見的存在。
它們生活在意識層面中，幾乎不會與物質界有交集。
安格爾：“也可以這么理解……它位于深夢之中。”
安格爾沒有明說“夢之晶原”，而是以“深夢”代替。這么說其實也沒錯，畢竟，夢之晶原本身也位于夢界的夾層，若是用深度來看，稱之為深夢也沒問題。
“深夢？”枯朽者暗暗琢磨著這個詞。
它隱隱約約記得曾在學城的軼聞里看到過一則消息，深夢是禁忌的世界，哪怕星海列車在深夢中都會迷失。
不過，也有傳聞稱，深夢中存在文明。
難道，他所說的深夢，就是這個……深夢文明？
枯朽者很想開口詢問，但又怕問太多，讓安格爾覺得自己在探察隱秘。
“至于你能不能再見到他們？”安格爾說到這停了一下，“我無法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也許有機會，也許機會渺茫。”
“為什么？”
安格爾聳聳肩：“……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說的是真話。
如果枯朽者在鏡域，那么它能不能進夢之晶原，安格爾可以自主決定；但它如今是“夢見者”，身體位于遙遠的深淵，它能不能重新進入夢之晶原，不是他能做主的。
而是要看仙境權能要不要重新拉它進入。
雖然其他夢見者，都會反復被拉入夢之晶原，但這不代表枯朽者也有這樣的待遇。
因為它的情況很不一樣。
它極有可能被殘酷學者關注，而仙境權能目前是無法處理殘酷學者的，以他對仙境權能的認知，為了避免被殘酷學者反過來定位，大概率是不會再拉枯朽者了。
但也有很大可能……未來殘酷學者不盯著枯朽者的時候，再次被拉入夢之晶原。
總之，這件事不是他說了算。
以安格爾目前的能力，是沒辦法隔著無窮世界，將枯朽者以“夢見狀態”拉入夢之晶原的。
枯朽者閉上眼，深深的吁了一口氣，復又睜眼：“所以，我可以這么理解么？他們的意識在深夢中重構了，但他們未來只能生活在深夢里？”
安格爾點點頭，又搖搖頭。
“基本沒錯，不過也不一定只生活在深夢，如果有一天，他們達到了某種界限，說不定也能從深夢中走出來。”
安格爾肯定不可能給予絕對否定的答案，該畫餅的時候還是要畫。
枯朽者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明白了……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它們無論是什么狀態，只要內核不變，這就已經足夠了。”
枯朽者說完后，深深地向安格爾鞠了一躬。
緊接著，它看向埃蘭，看得很仔細，仿佛要將他身上的所有細節記在心中。
畢竟今日一別，或許未來就沒有機會再見了。
“還要提醒你一點，它們是以意識的形態重誕在深夢中，所以它們的靈魂碎片其實還存留在你大腦里。”安格爾：“這也是為何，你的大腦中沒有了雜音，但頭顱的膨脹卻并未消減的緣故。”
“你未來可以將它們的靈魂碎片安置到其他地方，或者直接磨滅也沒關系……這樣，你的頭顱就能逐漸恢復了。”
具體怎么做，就看枯朽者自己的選擇。
反正無論是繼續保留，還是磨滅……都已經影響不到這些普魯夏人了。
枯朽者：“……我會妥善處理它們的。”
說是處理，但安格爾從超感知中確認，枯朽者對此不以為意，大概率不會真的“處理”，應該還是會留在自己的腦袋中。
安格爾對此也不置喙，該做的他已經做了，接下來就是尊重各自的選擇了。
“如果沒有其他的疑問，你可以先和埃蘭敘敘舊，等我離開時，我會帶他一起走。”
“現在的話……”
安格爾轉頭看向小惡魔主持：“或許我該進行第三場的問答了？”
枯朽者帶著埃蘭移到了一邊。
而小惡魔主持則重新回到了“舞臺中心”。
吃瓜吃到滿足，再加上安格爾解決了前上司的一個巨大難題，小惡魔主持看向安格爾的眼神變得極為友善。
“沒想到，我在心之章待了上千年，還能遇到一個連主人都感慨的變數！”
“嘎嘎嘎——”
“原本我就看你很順眼，現在你還幫了枯朽者，為此，我決定親自給你挑選一個最簡單的考驗！”
安格爾挑眉，這次不演戲了？
小惡魔主持似乎看出了安格爾想法，怪笑一聲：“剛才主人讓我盡快放你過……”
“就連主人都發話了，我自然可以放心的大膽施為。”
之前它暗示安格爾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就是擔心未來殘酷學者在檢視心之章時發現它的偷懶；但現在主人都直接明示了，那它自然可以大膽一些。
小惡魔主持蒲扇著破破爛爛的肉翼，飛到半空中巡視了一下，目光在各個封碑中掠過。
片刻后，它飛到安格爾附近的一個封碑前蹲坐下。
“我剛才看了一眼，對比了一下考官現在的心情與狀態，可以給你三個相對來說最優的選擇。”
這次，它甚至都不是直接給安格爾定考官，而是讓安格爾自己來選。
并且，還考慮到了考官的身心狀態。
這些細節，其實也影響通關率。
從這就可以看出，小惡魔主持這次是真的在放海了。
“第一個選擇。”小惡魔主持指向附近一個只有成年人類眼球大小的封碑：“這個考官在進入封碑前，心情很好，出來后也會持續保持這個狀態。只要它出的問題，你能精準找到它的立場，無論你怎么回答，它都會讓你過。”
說完后，它又指向另一個封碑：“第二個選擇，這個考官的通過率也很高，它對立場的要求沒有那么的嚴苛，很容易說服。但它對觀點的要求比較高，不管你站什么立場，你必須要說中它內心的一些觀點，它才會讓你過。”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它內心支持的觀點其實很多，你實在不知道有什么觀點能中，你就把所有觀點都列一遍；但一定要有技巧，避免讓它覺得你在羅列堆砌觀點。”
最后，它指向一處巨大的封碑：“第三個選擇，這個考官很特殊，它并沒有那么聰明，但它偶爾發出的言論很受主人喜歡，所以也成為了考官。”
“也因為它不太聰明，所以你很容易說服它。只要說服了它，它就會讓你過，但需要注意的是，它有時候的問題非常偏門，甚至私人化，曾經也有人因為不了解它提問的內容，而無法通過。”
“在我看來，這三個選擇都挺適合你的……反正起碼比其他的考官更好。”
小惡魔主持介紹完后，便將空間留給了安格爾。
安格爾此時也陷入了思索，三個選項該選誰？
一個需要精準立場，一個需要精準觀點，一個則要注意問題的小眾化。
他首先排除了“精準觀點”這一個選項。
無論是立場，還是小眾化的問題，他都能靠著“外部力量”解決；比如，立場可以通過超感知判斷情緒，來做出選擇；而小眾化的問題，則可以靠著夢之晶原的大家，共同來攻克。
但“觀點”就不同了，需要精準的戳中考官的心頭好，這其實是比較難的。
觀點不像立場，一開始就會隨問題給出，只需要選擇即可；它更像是一個隱藏的靶心，需要考驗者自己去揣摩、試探，一旦方向錯誤，或者表述不夠精巧，很容易被判定為“空洞”或“刻意”。
雖然也可以如小惡魔主持所說的那般“羅列堆砌”大量觀點，這樣可以提高通過率，但這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安格爾現在缺的就是時間，所以“精準觀點”這個太考驗運氣的，只能先放棄。
至于剩下兩個選項，他其實都可以。
不過，他還是更偏向于“立場”的問題，畢竟這更容易判斷。
至于“小眾化”，雖然背后站著一整個夢之晶原，但調動人員，尋找答案，也是需要時間的。
綜合起來，還是“立場”更簡單。
想到這，安格爾便準備朝著代表“立場”的封碑走去……
不過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枯朽者突然道：“你說的那個不聰明的考官，是卡骨嗎？”
小惡魔主持頓了一下，點點頭：“沒錯，是它。”
枯朽者：“那你就錯了，它可不是不聰明……神明大人選擇它，就是因為它比其他考官都聰明。”
小惡魔主持：“？？？”
枯朽者：“你覺得一個真正愚笨的人，能夠說出讓神明大人都為之贊賞的答案嗎？”
小惡魔主持仔細思索了片刻，好像說的也對。
像殘酷學者這樣的存在，看清很多事情，絕對不會因為大愚若智的回答就給出贊美。
因為殘酷學者不僅追求答案，也會追求過程與邏輯。
大愚若智本質上只是答案對，或者說答案接近某種心理預期；但過程與邏輯是不對的。
就像一個叛國者和愛國者，都可以說出“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但背后支撐他們說這句話的原因，是不同的。
殘酷學者精明至極，在非理性計算的問題中，是絕對不會只看結果的。
在這種情況下，愚笨的人怎么可能會得到殘酷學者的青睞。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個……
這個看似愚笨的人，并不愚笨；只是對外表現出一副愚笨的樣子罷了。
想到這，小惡魔主持臉瞬間黑了，畢竟自己當了這么多年主持，一直把卡骨當成大愚若智的人，結果對方是大智若愚？！
雖然心中有些被欺騙的憤懣，但小惡魔主持也知道正事更重要，轉頭對安格爾道：“你剛才也聽到了，既然如此，你可別選擇這個考官，它是坑！一個連主持都要欺騙的坑！”
安格爾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他原本也沒想過選這個叫卡骨的考官。
但這時，枯朽者再次開口：
“就選卡骨吧，只要是它，無論你怎么回答，它都會讓你過的。”
安格爾：“？？？”
小惡魔主持也一臉狐疑的看向枯朽者，你剛不是說它是大智若愚嗎，怎么現在又“計劃有變”？
枯朽者淡淡道：“因為它曾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追隨者，它來這里當考官也是因為我。所以，只要我在這，它就不可能不讓你過。”
安格爾、小惡魔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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