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
撒旦也分不清到底是腳步聲,還是鐘表的聲音,又或者是換氣鼓風的聲音……于是他就跑向大廳,往內看了一眼。
結果,他就看到了一個佝僂的老女人出現在大廳中。
說來也是恰好,那老女人的眼神正好掃向樓梯的方向,然后就和撒旦的眼神對上了。
老女人看到撒旦那一刻,表情極其驚訝,立刻質問撒旦的身份。
撒旦當時也不知道她是誰,嘴上罵罵咧咧也反問了對方同樣的問題。
老女人被撒旦的態度與口氣給驚到了,一副“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的愕然模樣。
撒旦的發揮一如既往的穩定:“你是誰管我屁事,再嚷嚷小心我一口火氣把你給燒成飛灰!”
老女人被撒旦給氣笑了,正要反駁時,她突然眼尖地發現撒旦右胳膊缺失了。
瞬間,她明白了什么,眼神里的氣焰消散,換作嘲諷的語氣道:“每過一段時間,都有自以為是的新人闖進來……不過,你的運氣比上一個要好,那人丟的是腦袋,你只是少了一只手臂。”
撒旦:“???”
撒旦一臉懵逼,這老太婆在說什么呢?他手臂又不是在這里消失的?
就在撒旦懷疑這人是不是發燒了的時候,突然,撒旦感覺背脊一陣發寒。
他猛地抬頭。
一道閃電陡然出現在大廳上空,下一秒,朝著撒旦猛地劈了下來。
轟隆——
灰煙散去,撒旦渾身焦黑的躺在地上,嘴里往外吐著黑乎乎的煙霧。
這是……灼痕雷劈。
老女人看到撒旦的樣子,冷笑一聲,走了過來,緩緩蹲在撒旦焦黑身體邊,伸出蒼白的手,在撒旦的面甲上連拍了幾下:“自以為是的臭小子,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老女人的嘲諷,撒旦自然聽到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怎么可能還猜不出對方的身份?
他剛才受到雷劈的時候,就已經從懲罰信息中得知了自己雷劈的原因:以下犯上。
而在蒸蜜車間中,唯一能觸發這個懲罰的就只有車間的管理人!
也就是剛才那個矮胖火工口中的……薇爾莉特!
“你是薇爾莉特?”
老女人站起身,用蔑視的眼神俯視著撒旦:“怎么,現在認出我了?嘴臭的新人。”
“那家伙不是說,你這段時間不在辦公室嗎?”撒旦一臉不可思議,怎么她就突然回來了。
薇爾莉特稍微一想,就大概猜到了撒旦的情況,冷笑著看了他一眼:“被人忽悠就敢上來,果然,自以為是的人都有這樣的共同點。從不用腦袋思考,被人賣了估計都會和對方一起數錢。”
薇爾莉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剛進來的新人,沒有經過長期工作的磨煉,沒有沉淪在上癮物之中,身上的棱角還在,總會莫名其妙熱血上頭,然后就闖進她的辦公室。
被雷劈斷了四肢,或者直接被雷轟滅后,才會后悔。
薇爾莉特轉過身,斜睨著地上的撒旦:“你這樣的人我見過很多,我懶得和你多說。你既然幸運的沒死,就自己回到工位工作,別再聽信他人讒言。”
薇爾莉特“大度”地原諒了撒旦的罪行。
對于這些員工,他們永遠也無法翻身,永遠只能成為手中牛馬。沒必要和他們置氣,用工作磨他幾天,他自己就能想通,而且到時候回想起她的“大度寬容”,說不定會比其他人更狂熱的忠誠。
被奴化者的代償狂熱大抵如此。
這是夢釀地窖的那位釀造師莫里常用的手段,稍微施點恩,就造就了一堆恨不得跪舔的忠狗。
薇爾莉特雖然上任不久,但也活學活用,有了一批狂熱的支持者。
這樣的支持者越多,對她而言越好。
因為更多的擁躉代表了適格者的資質。而最終,最優秀的適格者,就能執掌大權,掌控工廠!
薇爾莉特站在窗口邊,兀自沉溺在自我幻想中時,卻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撒旦,已經緩緩爬了起來,并朝著她猛地沖了過來。
當薇爾莉特聽到身后的風聲,猛地回頭的時候,卻是已經晚了。
一只大手裹挾著火焰,狠狠地推到了她的背上。
巨大的力量瞬間將薇爾莉特摔到了窗口邊,窗口破碎成渣,外面的濃煙立刻倒灌入內。
不過,此時的薇爾莉特并沒有關注背后破碎的窗口,而是震驚地看著撒旦。
為什么?才剛剛被雷劈的撒旦,這么快就恢復了?
這才幾秒鐘而已!
要知道,當初她違反規則被懲灼痕雷罰時,足足十分鐘無法動彈!
這家伙皮糙肉厚到這般地步?!
除此之外,薇爾莉特最驚訝的還是另一件事:“為什么你能攻擊我?!”
管理人之所以認為手下的員工永遠無法翻身,就是因為,員工是無法攻擊他們的。哪怕只是佯攻都不行!
這是規則!
一旦出現攻擊的行為,必然會被規則衍生出來的未知力量給阻止。
也正因此,管理人才會毫不在意員工的各種行為,因為他們不會帶給自己一點的傷害。
可現在,撒旦打破了這個規則!
他明顯帶著惡意,對她發起了攻擊!
“為什么你可以打破規則?”薇爾莉特厲喝:“你到底是誰?!”
撒旦自然不會回復她,而是在薇爾莉特驚懼的目光中,第二次撞上了她。
薇爾莉特雖然貴為管理者,但她其實也是意識附身在一具工廠的原軀殼內,這些軀殼的強度并不高,甚至有的管理者的軀殼強度比普通員工還要差。
雖然管理者的手段很多,各種超凡道具都能制造出來,但如果真的到了這種近戰肉搏的地步,薇爾莉特的反應速度無法快速激活超凡道具,只能硬抗。
可硬碰硬的話,她完全無法對抗撒旦這種強壯火工。
巨力襲來,薇爾莉特根本招架不住,直接被撞出了窗口。
連慘叫都來不及,薇爾莉特就這么墜入到了下面的巖漿湖內……
“那個老太婆的眼神我很討厭,居然敢蔑視本大爺……”撒旦:“我當時就想著要給她點顏色看看,然后就撞了過去。”
撒旦當時只是想撞翻她,然后趕緊逃跑。
但沒想到的是,薇爾莉特的身體居然這么孱弱,和她老態龍鐘的外觀完全一致。
撒旦只是連續撞了兩次,對方就直接繃不住,從破碎的窗口摔了出去。
撒旦腦袋伸出破爛的窗口,親眼看到了薇爾莉特一臉恐懼絕望的墜入了巖漿湖,連點波紋都沒掀起,只是冒了幾個不咸不淡的泡,便徹底的沉湖不見。
他當時也嚇了一跳。
他以為薇爾莉特是蒸蜜車間的管理人,應該不懼巖漿。——因為撒旦自己,掉入巖漿內只要在一兩秒中爬出來,也不會有太大傷害。
但誰知道,薇爾莉特居然完全沒有巖漿的抗性,落入巖漿后直接不見了。
彼時,撒旦也不知道對方死沒死,心里下意識就想要逃跑。
可就在這時,一道宏大的雷霆驟然在他頭頂炸開!
撒旦心中立刻生出懲罰感應:這特么是湮滅級雷罰!!!
雷罰原因:逆伐弒主!
換言之,蒸蜜車間管理人薇爾莉特,真的因為撒旦的這一推,墜入火山巖漿中灰飛煙滅了!
“接下來的情況,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撒旦指了指自己缺失的左腿。
湮滅級雷罰在反抗者身份的削減下,變成了崩裂級雷罰。
而這次崩裂雷罰選中了撒旦的左腿,導致他現在又殘一肢。
“不過,這次雖然本大爺的腿斷了,但卻不算虧,反倒是賺大發了!”撒旦說到這時,特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柯爾曼、冰女,以及冰女手捧的鏡面。
撒旦的得意之色,哪怕直播間的人都能看出來。
他昂著頭,一副“我已經鋪墊那么久,你們快來問我呀”的表情。
柯爾曼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情況,不過,想到撒旦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用詭奇之法為他們打開了局面,所以柯爾曼選擇了順毛擼。
“為什么賺大發,難道說?”柯爾曼動作浮夸的盯著撒旦。
撒旦很享受這種被人注視的模樣,尤其還讓自己的老搭檔柯爾曼都震驚了,撒旦更是得意萬分。
“看看外面薇爾莉特的辦公室,如今任由我們出入,所有東西我們想用就用,想拿就拿,并且沒有觸發雷罰,難道你們還沒猜到嗎?”
柯爾曼眼底閃過“果然”,但臉上還是浮夸的表演著短瞬的空白,長長的震驚。
“好好好!!”
聽到柯爾曼的夸獎,撒旦更顯得意。
倒是旁邊的冰女一臉迷茫,這是在說什么啞謎嗎?
后來,經過柯爾曼和撒旦的解釋,冰女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答案:“撒旦取代了薇爾莉特,成為了蒸蜜車間的管理人?!”
撒旦得意的“哼哼”兩聲:“沒錯,這是規則認定的!老子又得到了新的身份,而且這次是管理者的身份!”
撒旦在殺死了薇爾莉特后,取代了對方,成為了蒸蜜車間的管理人。
雖然因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最終的成效卻的確很賺。
在成為管理人后,撒旦也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很多管理者所了解的情報。
就比如說,他此時對于管理者的辦公室,擁有了絕對控制權。
腦海里甚至有了這里的地圖。
也正因如此,之前撒旦才能帶他們通過煙囪進入到這里。
除此之外,撒旦還隱隱感覺到了和下方火工有了某種聯系,雖然不至于一言就能掌握對方生死大權,但他的權限的確瞬間凌駕到了所有火工之上。
并且,他也了解到了,為何薇爾莉特在臨死前都還是不敢置信撒旦居然能攻擊到自己。
因為所有的火工,只要帶有惡意或者對管理者有攻擊后果的,都沒辦法直接碰觸到管理者。
這是規則!
可偏偏撒旦打破了規則,不僅傷到了薇爾莉特,甚至還把她給殺死了!這自然讓薇爾莉特感覺到震驚,甚至死不瞑目。
“工廠員工無法攻擊管理者,但你可以?”柯爾曼聽到撒旦的講述后,思索了片刻:“這應該與反抗者的特性有關。”
其他人無法攻擊,但不代表反抗者不能攻擊。
“反抗”從字面意思就能知道,是反對與抵抗的意思。
如果不能抵抗壓迫,不能反擊壓迫,這還算是反抗者嗎?顯然不算。
所以,答案其實很明顯了。
撒旦又沒有其他特殊之處,那么只有可能與反抗者有關。
反抗者賦予了撒旦擁有對抗管理者的能力,雖然事后依舊會被雷罰,但相較于原地踏步,這一步已是突破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跨過雷池,即擁有了希望!
“不過,管理者的那堆信息太多了,老子腦筋快燒糊了都還沒消化完。”撒旦啐了一口焦煙:“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可能要花點時間去消化這惡心的亂序信息。看看能不能從里面找到更深層的情報。”
話畢,撒旦就擺出一副“我要閉關了”的模樣。
柯爾曼見狀,連忙道:“先等等!”
在撒旦疑惑的表情中,柯爾曼正色道:“雖然你成為了蒸蜜車間的管理者,但我們的危機還沒解除。”
“那些遙遠的危機暫且不提,就說最近的一個。”
“管理者死亡,會不會被其他管理者發現?”
撒旦撓撓頭盔,似乎在沉思。
片刻后,他抬頭道:“剛扒拉了一下那堆亂糟糟的管理者信息,夢幻巧克力工廠的五大區域管理者,都是獨立存在的,權限也幾乎是平等的。一般而言,外部是不會知道蒸蜜車間的具體情況的,除非我主動拿出大喇叭向外嗶嗶。”
在各區域高度自治的情況下,基本可以確定,管理者死亡應該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柯爾曼:“權限幾乎平等?也就是說,還是有差異?”
撒旦點點頭:“算是,但基本就是各區域的重要程度不一樣,本質的權限是相等的。”
就比如說,一個學院內部的每個系,對外宣稱都是各系平等,對內各系主任權限也差不多。
但這只是表面,內里是各個系別肯定有差距,學科內部都有鄙視鏈存在,更何況學科之外。
同理,巧克力工廠各個區域因為負責的職能不同,重要程度也不同,導致有些區域的權限其實要比其他地方高一些。
但這些差別并不算不大,遠沒有到區域之間存在從屬的地步,所以可以暫時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