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所謂的寵物收容所,是一個非常令人驚嘆的設施,張子安和莊曉蝶走進去之后,以要領養寵物為借口,被一個光團領著四處參觀。
起初,他有些擔心光團會認出他,但事實證明這擔心是多余的,莊曉蝶塑造的這兩個仿真人的形象毫無破綻,畢竟她在他的夢境中曾經制造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包括他日常相處的熟人,人類與人類之間的差異遠大于仿真人之間的差異,他當時察覺到哪個人不對了么?
沒有。
每個人都惟妙惟肖,就算他們本人看見了,也不會認為那是別人。
而這次,她是將他們兩個的形象注入到仿真人群體的夢境里,因為它們彼此都聯網,用不著她來塑造一個世界,工作更加簡單。
不過,她的神情并不輕松,進入收容所之后,基本都是由張子安來主導談話,她則扮演了一個溫柔妻子的形象,時而微笑,時而點頭,而實際上,她是借此來掩飾她的心不在焉,因為她要分神對抗仿真人的防火墻和入侵檢測機制。
對于人類來說,夢是夢,現實是現實,但對于仿真人來說,邊界并沒有那么涇渭分明,畢竟它們都依賴電子系統來感知世界的,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都只不過電子訊號。
所以,她不僅是單純地防守,她潛藏于仿真人網絡內部那浩瀚洪流般的電子訊號之中,有時只要悄悄修改一些外界反饋回來的訊號,就能令仿真人得出錯誤的判斷,甚至對它們本身運行的邏輯造成干擾。
比如它們感知溫度,并不是像人類一樣通過皮膚,而是通過一個個分布在體表的傳感器,如果她把溫度傳感器反饋的訊號進行微調,就會令某個仿真人對冷熱做出誤判,而它的誤判實時傳達給其他仿真人,同樣也會令它們誤判。
通過類似的原理,她可以為此行提供莫大的方便,比如光團提到了領養手續的問題,但轉眼之間它就表示已經收到了手續并審核完畢——純電子化的一切,在便利的同時也會給技術高超的黑客提供了無限的可能。
這是一場在虛擬數字空間的戰斗,誰也幫不了她。
建筑內部是極簡風格,極簡到令人眼暈的程度,走廊是茫茫一片白,如果不是光團飄到某個位置,某個位置就有一扇門自動變成透明,張子安都沒發現走廊里有門。
這些門就像是哆啦A夢的任意門,每扇門變透明之后,門后都浮現出另一個世界。雖然他知道每個世界都是數字虛擬的世界,但如此毫無破綻,依然令他極為震撼。
在這些門后,他看到眼花繚亂的異想世界,有的世界甚至詭異得不像是在地球上,每個世界里都有一只精靈,各種各樣的精靈,有些精靈的特征非常明顯,一眼就能令人想到歷史或者科學上的某只著名寵物,有些精靈就顯得非常普通,但以貌取精靈是最錯誤的行為。
這些數量繁多的精靈,在不同的世界做著不同的事,大部分可能沒發現自己所處的是一個虛擬世界,少部分可能發現了,但如果無法逃離虛擬世界,發現了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
這么多的精靈,張子安來不及逐一檢視,向光團不著痕跡描述他想要的精靈,盡量縮小選擇范圍,比如說先排除爬行類、昆蟲類、純水族生物的精靈,這樣能節省很多時間。
當然他更希望的是光團能提供一張包括所有精靈的列表以供選擇,但這樣意圖就太明顯了。
他也不敢把范圍縮得太小。
光團按照他的要求,領他們逐個造訪符合要求的精靈,其中有一些是他不認識的精靈,他隔著透明門觀看那些精靈,它們有的逍遙,有的落寞,但是他沒辦法把它們全都帶走,以它們的驕傲,也不一定愿意跟他走,這就是為什么外面那個帶小孩的仿真人只領養了一只普通貓而不是精靈。
當他看到菲娜的時候,總算松了一口氣,它安然無恙,像平時一樣在它的世界里暴跳如雷,直到光團不知通過什么打開了門。他們走進去之后,菲娜很狐疑地盯著他打量了幾眼,他正琢磨要怎么跟它溝通時,它卻乖乖地跟他一起走了出來。
接著,老茶、飛瑪斯、π、世華、弗拉基米爾、理查德、法推都陸續被他找到了,最后光團還主動推薦了雪獅子。
說來也怪,他明明是如此一副奇怪而陌生的樣子,氣味也截然不同,精靈們卻似乎都認出了他,順從地跟著他離開,有幾只表演欲旺盛的精靈還表演了欲拒還迎的演技,裝得像是勉強答應跟他離開。
在路上,精靈們彼此默契地互不搭話,主要是它們也被每扇門后面那光怪陸離的世界吸引了眼球。
為了避嫌,張子安還試著申請領養兩三只他不認識的精靈,不出意料,光團要么答復他經過溝通,精靈不同意被領養,要么是見到精靈之后被當面拒絕。
每一只精靈都有自己的驕傲,就連捕捉它們的時候都要投其所好,比如菲娜的珠寶理查德的騷、老茶的仁義世華的歐巴,豈是這么輕易就能領回家的?
被拒絕之后,他遺憾地表示了惋惜,并且對那幾只沒有得到的精靈表現出比現有精靈更大的興趣。
正在寒暄的時候,莊曉蝶在身后不著痕跡地戳了戳他,他知道該離開了,反正任務已經完成了,之后只要斷開手機與這個世界的連接,就算仿真人后知后覺地發現了,又怎么樣呢?
于是,他們兩個帶著精靈們彬彬有禮地與光團們告別,被客氣地送出了收容所,并且歡迎他們在遇到問題的時候隨時可以回來,如果哪只寵物不令他們滿意,也可以無條件退還給收容所。
離開收容所剛拐過一個街角,莊曉蝶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等他下意識地回頭時,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然后他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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