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抬著手很尷尬,這只迷你貴賓犬是由他親自訓練的,平時就算偶爾叫幾聲,一抬手制止它就會乖乖聽話,但手勢指令今天卻很反常地失效了。
作為看門狗,小狗其實比雪橇三傻外加金毛這種大中型犬更好。雪橇三傻外加金毛看見陌生人時往往也會很熱情地搖尾撒歡,哪怕對方其實是個入室小偷。
如果迷你貴賓犬是發現了小偷而叫得很歡,想提醒張子安,那他會高興地加以獎勵,然而旁邊這位姑娘是顧客,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偷或者其他歹徒,根本沒有叫的理由。
“叫什么叫!”
正在睡回籠覺的菲娜被煩得不行,喵地一聲從貓爬架上站起來,居高臨下氣呼呼地瞪視著它。可惜它的威懾力只對貓族有效,對這只迷你貴賓犬用處不大。
“再叫閹了你!”雪獅子舔了舔爪子,卻是盯著張子安說的。
“趕緊讓它閉嘴!否則就由本宮讓它閉嘴!”菲娜見迷你貴賓犬居然無視自己,惱羞成怒地瞪著張子安。
張子安:“……”
正在看電視的老茶也看不下去了,迷你貴賓犬完全壓過了電視里的配音,就像那句很老的詞——沒聲音,再好的戲也出不來。
白天忙著與影迷合影留念的飛瑪斯好不容易享受一下清晨的閑暇時光,閉眼打個盹,回憶昨晚的夢境,卻同樣被吵得心煩意亂。
“嘎嘎嘎!嘎嘎嘎!”理查德以為是誰跟它較勁,不甘示弱地也叫起來。一時之間整個店里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星海倒是沒有受影響,它追逐著美短飛快地躥過,只是停下看了一眼,又繼續追逐。
至于樓上那兩位,恐怕也聽到了叫聲,是否受到影響就不清楚了。
甚至連展示柜里那些幼犬們,被迷你貴賓犬的叫聲帶動,也嗚嗚汪汪地跟著叫,當然聲音要小得多。
迷你貴賓犬不僅叫,還向這位姑娘發狠般步步進逼。
“這狗……不會咬人吧?”她膽怯地微微后退。
“不會,放心吧。”張子安連忙說道。
她顯然不太相信,“真的?我聽說所有狗主人都說自家的狗不會咬人,但實際上……”
張子安更加尷尬了。
他也知道,有些人出門遛狗不牽繩子,自家的狗如果沖別人叫,而別人感到害怕時,就會謎之自信般說自家的狗不會咬人——所有人都認為自家的狗不會咬人,但狗往往只是不會咬自己的主人。
平時,他確定這條貴賓犬不會咬人,但今天它的表現令他有些拿不準,天知道接下來它不會沖上去一口咬過去?真要咬傷了客人,那就麻煩了,賠償道歉事小,影響聲譽事大。
王乾湊過來,附耳低聲說道:“那個……師尊,這條狗,難道是那天被……”
說著,他比劃了個撓抓的手勢,意思是這條迷你貴賓犬是不是在他們沒注意的時候,被得了狂犬病的那只暹羅給抓傷了,進一步傳染了狂犬病?否則為什么叫得這么厲害?只是礙于客人在場,為了避免影響本店聲譽,他沒有直接說出來。
張子安搖頭,讓他別瞎猜。
那天的暹羅與這條貴賓犬完全沒有肢體接觸,怎么可能傳染?再說貴賓犬沒有表現出任何感染了狂犬病的癥狀,這樣的猜測完全是捕風捉影。
“對不起,這條狗平時很乖的,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這樣。”張子安坦誠地說道,并且移動身體擋在貴賓犬與女顧客之間,防止它突然躥過來咬她。
然而,他移動,它也跟著移動,繞到一邊繼續沖她一聲接一聲地吠叫。
“看來,這條狗好像不喜歡我……”她自嘲般地笑了笑,“真沒想到,我居然落到連狗都嫌棄的地步……”
張子安被貴賓犬叫得心亂如麻,腦子里不停地琢磨原因,沒去細想她的話,隨口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馬上把這狗帶到樓上去,客人你稍微等下……”
“算了,不用了,我還是先走吧——老板你說的對,我過來得太冒失了,應該好好想想自己想養什么樣的寵物……”她輕嘆著說道,“我先走了,等想好了再來……”
張子安本來想早些把她打發走,但她因為這事而走,令他很過意不去。
“客人你……”
他挽留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她轉身想走,但只轉了半截,身體就像失去力氣一樣軟綿綿地倒下。
張子安的身體先于思維動了起來,一個箭步沖上去,伸出胳膊攬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
幸好他離得近,反應又及時,否則她可能就會華麗地摔在地上,說不定額頭還會磕到門口臺階。
“喂!你怎么了?醒醒!”
張子安用胳膊撐住她的身體不知所措,只能像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徒勞地呼喚她,心里暗自腹誹怎么說摔倒就摔倒?林黛玉轉世?
王乾和魯怡云愣了一下,也趕緊放下手里的工作跑過來。
“師尊,您根本沒碰她啊,她怎么說摔倒就摔倒?我看您還是把她放到地上吧,說不定她是想訛咱們……”王乾的腦洞開得不錯,警惕性也值得嘉獎。
“店長先生,要不要叫救護車?”魯怡云焦急地說道。
她顯然并不是裝出來的,雙目緊閉不省人事,臉色蒼白得可怕,身上全是虛汗——如果這是演技,明年柏林電影節的影后寶座就非她莫屬了。
老茶和飛瑪斯也關切地圍過來。
張子安把雪獅子悄悄伸向她胸部的爪子拍掉,手卻不小心碰到她腰間一個硬梆梆的東西,不像是腰包。
他把她腰間的上衣稍微撩起來,驚訝地看到她的腰帶上居然掛著一個帶液晶顯示屏的塑料儀器,還有一根透明的細塑料導管從儀器上伸出來,鉆進她肚臍旁邊的皮膚里,導管與皮膚的連接處貼著紗布和醫用膠布。
液晶顯示屏在閃爍,但在場的人全都看不懂其含義。
“這是啥東西?像是傳說中的BP機。”王乾煞有介事地說道,“難道她是來自過去的穿越者?”
張子安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儀器,但肯定不是BP機,她更不可能是穿越者。
魯怡云試著幫她掐了掐人中,卻沒什么效果。
“還是叫救護車吧。”張子安說道,暗嘆真是晦氣,大清早遇到這種事。
魯怡云拿起手機撥號,向急救中心說明這里的地址。
迷你貴賓犬依然在叫,只是聲音小了一些。
這時,又有一只狗叫了起來,聲音來自外面,顯然也是聽到貴賓犬的叫聲而跟著叫。
張子安沒在意,以為是住在附近的老頭老太太在遛狗。
“Snoopy,別叫了!早上好,店長……哎呀!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一道小鹿般迅捷的身影原本只是從店前路過,看到店門口這里的情況,轉了個彎飛快地跑過來。
張子安抬頭一看,是正在晨跑的鈴原真衣。
她穿著顏色鮮艷靚麗的運動服,運動鞋上的反光條在朝陽下閃閃發光,身后背著個小包,里面裝著鏟屎工具套裝,手里像平時一樣牽著她的比格犬Snoopy。
Snoopy以前也很愛叫,被鈴原真衣按照張子安教的方法訓練過之后,變得比較安靜,不再亂叫,但現在被貴賓犬引得也叫個不停。
鈴原真衣身高腿長,運動能力出色,邁開大步很快來到旁邊停下,彎腰看著昏迷的姑娘,目光盯在她腰間的儀器上,小聲驚叫道:“呀!胰島素泵?她是糖尿病人?糟糕!她低血糖了!”
張子安聽得一臉懵逼。他自己沒有糖尿病,家里人也沒有糖尿病史,更遠的親戚或者以前的朋友有人患糖尿病,但從沒聽說過這個陌生的名字。
不過,他知道鈴原真衣在扶桑是學醫學或者藥學的,還曾經親身參與過用比格犬進行的藥理實驗,她能一口道出這個陌生的儀器是胰島素泵,應該就不會錯。
“她是剛來店里的客人,突然就這樣了,怎么辦?”他急切地問道。
“糖尿病人低血糖很危險,最好叫救護車!”鈴原真衣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她的狀況,翻開她眼皮看了看。
“已經叫了。”他說道,“現在只能等著?”
鈴原真衣想了想,從隨身帶著的小包里掏出一塊巧克力糖,“有溫水嗎?我要把糖化開,給她灌進去……最好再來個勺子。”
不用張子安指示,王乾已經飛快從老茶的保溫瓶里倒了些熱水,再兌了些涼水,交給鈴原真衣。
她把巧克力糖掰碎放入水杯,用勺子快速攪拌,嘴里說道:“我沒有糖尿病,但怕跑步時發生低血糖,總是會隨身帶著一塊糖,今天居然用上了……”
很快,糖在溫水里完全融化。
鈴原真衣把女顧客的頭扶起來,掰開她的嘴,把一杯糖水灌下去。
魯怡云用紙巾把從她嘴角漏出來的糖水擦拭干凈。
糖水的效果立竿見影,幾乎剛灌下去沒一分鐘,昏迷中的她就慢慢睜開了眼睛。
在場的人同時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