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艾迪聽了聲音之后,有99的把握這就是剛才打電話的那個人,但還是謹慎而禮貌地詢問道:“呃……好吧,凱茜,剛才是你打來的電話吧?抱歉我今天來辦公室晚了,沒有接到。”
“是的,沒關系,我說了會再打來的。”電話那邊的人說道,“你是艾迪·劉易斯對吧,我可以叫你艾迪么?”
“當然可以。”艾迪在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凱茜,我有什么能為你做的嗎?”
“是這樣,艾迪,我想為你們基金會捐一筆錢,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的匯款賬號?”對方問道。
“哦!請允許我代表基金會,向你的慷慨解囊致以誠摯的謝意!”艾迪很高興地打開電腦,“不過請理解,我們還有一些手續要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為了確保你的權益,我現在要對通話進行錄音。”
“請吧,我不介意。”對方說。
艾迪相繼按下錄音和免提按鈕,從電腦里調出捐款資料數據庫,“好的,我現在開始錄音了。再說一遍你的全名可以嗎?”
“我是。”對方說。
對方每說一個字,艾迪就在鍵盤上敲出相應的字母。
“?”他看到屏幕上出現的結果,不由地愣住了,復述了一遍對方的名字,“呃……瑞恩女士……我是說凱茜,你以前是不是給我們基金會捐過款?”
“是的,不過捐款的流程我記不清了,畢竟上了年紀記性不太好,你懂的。”對方的語氣有些敷衍,像是在掩飾什么。
“可是……”艾迪吞了一口唾沫,盯著屏幕艱難地說道:“可是,凱茜,你上次捐款……是以遺囑的形式捐的啊……聽著,不論你是誰,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他快速瀏覽了一遍的捐款記錄,她在十幾年的時間里數次為基金會捐款,數額不等,全都指定用在肺癌的研究方面,最后一筆數額最大,是律師代為辦理的,作為她的遺囑。
是重名嗎?名、姓和中名全部重名的情況太罕見了,而且是選擇了同一家基金會要求捐贈,這不太可能是巧合,所以只能用惡作劇來解釋了。
“我知道,我知道。”對方在電話里呵呵笑道,“我理解你的感受,遺囑那件事沒錯,不過……嗯,出了些小意外,我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律師和醫生也這么認為,不過后來我又撐過來了。你瞧,我現在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正在中國旅游呢——聽見外面爆竹聲了么?這里正在過春節,真是熱鬧啊!”
艾迪:“……”我當然知道現在正在過春節,你以為是我早上是因為什么遲到的?
他覺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紙杯咖啡一飲而盡,將聽筒換了一邊肩膀夾著。
“稍等,請別掛斷。”
他按下固定電話上的通話保持鍵,然后從電腦里調取出以前捐款時留下的通話記錄,播放。
與剛才的聲音完全相同的說話聲從電腦音箱里傳來,除了因為錄音文件年代久遠又由模擬信號轉為數字信號而造成的稍許失真以外,憑他的聽力來判斷,這絕對是同一個人。
所以說,真的是律師和醫生弄錯了?
醫生誤下了死亡證明,而律師根據錯誤的死亡證明將她的財產捐贈給了基金會?聽起來……相當荒唐。
想到這里,艾迪倒吸一口涼氣,他真的很為這兩位醫生和律師感到由衷的惋惜,犯了這么嚴重的錯誤,得向她賠多少錢啊?估計連行醫執照都會被永久吊銷吧。
看來真的是這樣,沒有別的合理解釋了。
他關掉以前的錄音文件,重新接通了電話。
“凱茜,你還在嗎?”
“在呢,艾迪,你查清楚了嗎?”對方笑道,似乎早已料定了答案。
艾迪清了清嗓子,“抱歉,凱茜,是我剛才誤會了你。”
“這是當然的,誰會頂替別人的名字來捐款呢?這又不是領取救濟金。”對方笑道,欣然收受了他的歉意,“好了,現在讓我們來辦正事吧。”
她說的有道理,艾迪雖然仍覺得有些別扭,不過找不出什么質疑的理由和證據。
“凱茜,你那里有傳真機嗎?我需要把一份捐款確認函傳真給你,確認函上有我們的銀行賬戶,同樣也支付paypal付款,請你填寫后再傳真回來,可以嗎?”
對方停頓了一下,話筒被捂上了,似乎在和誰商量了什么,然后稍嫌麻煩地說道:“不能直接給我個賬戶嗎?非要搞得這么麻煩?”
艾迪一怔,解釋道:“請原諒,凱茜,這是你以往捐款時的要求啊,因為你要求將捐款用在研究肺癌的資助方面。若你不限定資助范圍,那倒是不需要填寫確認函。那么,凱茜,你是打算限定資助范圍,或者不限定?”
像剛才一樣,對方又停頓了一下,然后語氣頗為無奈地說道:“好吧,好吧,那就傳真過來吧,就傳到這個號碼。”
艾迪將確認函發送過去。
“凱茜,收到了嗎?”
片刻之后。
“收到了,這玩意兒怎么填寫?”
艾迪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幾分,凱茜以往的幾次捐款并不是他經手的,但是按理說她應該已經填寫過幾次這種表格了啊,為什么還不會填?
不過他還是耐心解釋道:“第一條請填寫你的電子郵件地址和居住地址,方便我們向你發送捐款憑證;第二條請選擇你的資助目標,可以單選也可以多選,你能看到咽癌、唇癌、大腸癌、膽囊癌、肝癌、骨癌等各種癌癥名稱,如果你只打算資助肺癌,請選擇第十個選項;第三條請填寫你的捐款金額;還有最后一條,你這次捐款是為了懷念某人,還是為了向某人致敬,或者只是想捐款,請在原因上打對勾。”
電話里傳來沙沙聲和呼吸聲,還有嘀咕聲,對方像是在一邊填寫一邊小聲抱怨,偶爾還隱約能聽到幾聲貓叫和犬吠。
沒過幾分鐘,對方放下筆,說道:“好了,填好了。現在做什么?可以匯款了嗎?”
艾迪第一次遇到捐款還這么猴急的人,對方像是迫不及待地想把錢捐出去。
他舔了舔嘴唇,說道:“請在確認函的落款處親筆簽名,然后再傳真回來。”
“什么?還要簽名啊……”
對方像是很意外、也很不愿意簽名似的,但是艾迪堅持一定要親筆簽名。
無奈之下,對方像是在解釋什么一樣說道:“很久沒用手寫字了,都快忘了怎么簽名了……”
艾迪:“……”就算很久沒寫字,還能忘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寫嗎?
不一會兒,傳真機吱吱響起來,收到了對方傳真過來的文件。
“艾迪,這樣就可以了嗎?”對方問道。
艾迪扯過文件,掃了一眼捐款金額上寫的“4000.00”,答道:“是的,凱茜,我已經收到確認函,可以捐款了。”
“好了。”對方說,“請查收一下。”
他刷新了一下銀行賬戶,看到有4000美元入賬。
“再次感謝你的慷慨解囊!我們向你保證,你的每一分錢都會按照你的要求用在資助人類與癌癥對抗的戰場上。”
在他服務于馬修·戴維斯基金會的歲月里,這句話他已經說過無數遍,將來還會一直說下去。
“好的,艾迪,那就這樣吧,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再見!”對方輕松地說道。
“再見,凱茜。”
對方掛斷了電話。
聽筒里傳來嘟嘟的提示音,艾迪也放下電話。
雖然過程有些古怪,但這次的捐款還算順利。
今天一上班就收到了4000美元的捐款,這是美妙的開頭,足以令他由于糟糕的天氣而沮喪的心情重新變得愉快,就像沐浴在加州海灘的陽光下。
艾迪哼起十幾年前的老式歌曲,拉開辦公桌抽屜,想把確認函放進去,等晚上下班前再一起送去歸檔。
“嗯?”
在確認函的最下方,他注意到對方的簽名。
名字倒是沒問題,問題是……這字怎么能寫得這么丑?連小學生的字都不如!
丑陋至極的簽名與對方的聲音給他的印象反差太大。
緊接著,他又注意到確認函上的最后一條——這次捐款是為了懷念某人,還是為了向某人致敬,或者只是想捐款。
對方選擇的是第二個選項,向某人致敬。空白處填寫的是K.D.R。
也就是說,對方是用這次捐款向名為K.D.R的人致敬。
恰巧,的名字縮寫也是K.D.R。
自己向自己致敬嗎?
或者只是個巧合?
他拿著確認函反復審視了好幾遍,越想越覺得此事有古怪。
無論如何,剛才的聲音千真萬確就是的聲音,不會有錯,他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這又怎么解釋呢?
艾迪站起來,倚在窗邊向外眺望。
朦朧的細雨仍然在凄凄落下,依他對舊金山天氣的熟悉程度來判斷,這雨暫時不會停歇。停車場里還是停著那幾輛熟悉的車,沒有新車駛入,看來一時半響之間不會有訪客到來。
他又瞟了一眼固定電話,它靜靜地趴在桌子上,似乎也沒有響鈴的意思。
“好吧。”他像下了什么決心一樣自語道,“讓我們來瞧瞧吧,,你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呢?”
艾迪把確認函攥在手里,打開電話答錄機,鎖上辦公室的門離開。
他拐過一個轉角,來到之前在走廊上打招呼的那位同事的辦公室門外。
門上的銘牌寫著:檔案室。
他敲了敲門,便推門而入。
“嗨!杰森!”
“怎么了,艾迪?別跟我說你現在要去酒吧,還沒到下班時間吧?”辦公桌后面的杰森開玩笑似的看了看表。
艾迪笑道:“不,杰森,我有些事——幫我找幾份以往歸檔的確認函,捐款人是。”
“出什么問題了?”杰森擔心地問道。
“暫時沒有,只不過是想……復核一下。”
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艾迪不想弄得盡人皆知。
“好的,讓我看看。”杰森很快在電腦上查詢到檔案袋的編號,從檔案柜里取出來交給艾迪。
艾迪打開有些年頭的檔案袋,從里面抽出了幾份確認函。
不需要仔細對比,他一眼就發現這幾份確認函的簽名跟剛才那份完全不同,字體清秀規整,顯然不是同一個人寫的。另外,捐款原因這一條,這幾份確認函上都是選的“為了懷念某人”,懷念對象的名字顯然是因肺癌過世的丈夫。
其中只有一份例外,這份是一位叫亞當斯的律師代寫的,還附帶了遺囑執行委托書的復印件。
他默默地看了幾遍,沒有聲張,把亞當斯律師的聯系方式記下來,然后將確認函重新塞回檔案袋里,放回原位。
“謝了,今天晚上的酒我請客——我是說,如果雨停的話。”他對杰森揮了揮手,離開檔案室。
中國,濱海市,奇緣寵物店。
張子安掛斷了電話,心虛地說道:“我怎么感覺這人好像挺細心的……他不會發現有問題吧?”
“嘎嘎!大概不會,如果有問題,肯定出在你那狗屎一樣的簽名上!”理查德撲騰著翅膀叫道,”我說,你這個白癡閑得沒事只會吊著本大爺玩?怎么不練練簽名?“
“你的屎未必比狗屎好看多少。”飛瑪斯正好上樓喝水,聽到了理查德的話,立刻回敬道,表示這鍋不能由狗來背。
”就算我練簽名,也不會照著別人的名字來練吧?“張子安表示很委屈,“再說怪我咯?我以為捐款是直接把錢打過去就行,又不知道還要這么多麻煩的手續!”
理查德揚起一側的翅膀,指著天花板上懸著的繩子叫道:”嘎嘎!不怪你怪誰?本大爺建議你去自掛東南枝吧!“
張子安:”……“這賤鳥的皮又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