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點過后,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兩道人影冒著嚴寒從寵物店悄悄離開。在他們離開后,卷簾門就嘩啦一聲落下,寵物店一樓的燈光熄滅了,只有二樓的房間里還亮著燈。
盡管天氣很冷,但從體型上看,這兩道人影是兩個壯小伙子,不至于捂得這么嚴實吧?畢竟這里是濱海市,不是東三省或者阿拉斯加。只見他們從頭武裝到腳,毛線帽的帽檐壓過額頭,口罩遮住半張臉,手套羽絨服穿戴整齊,只露出兩對鬼鬼祟祟的眼睛,腋下各夾著一疊花里胡哨的貼紙……
不用說,這二位正是被張子安派出去張貼小的免費壯勞力王乾和李坤。
白天的時候他們不敢貼,怕被警察抓進局子,那估計學位就保不住了,只能趁夜深人靜來到大街上。
“二師弟,咱們從哪兒貼起?”王乾對動腦子的事不太在行,問道。
李坤琢磨了一會兒,提議道:“師尊明令讓咱們在學校里貼……小學咱們混不進去,混進去也會被當成變態,中學也有困難,那就在咱們學校里貼貼吧?我覺得咱們現在順著西邊這條路往南走,去大學里貼完之后再順著東邊的路回來,正好貼一圈兒。”
王乾對此深表贊同,然而他們誰也沒想到貼完之后干嘛還要回寵物店,直接回家不得了?
他們以前都很宅,除了偶爾和宿舍同學結伴出去開黑之外,很少有獨自在深夜外出的經歷。東城區是一片老城區,大中小學密集,夜生活遠不如市中心和西邊那么豐富多彩,特別是春節期間,平時營業到深夜的店鋪大多關門歇業了,街邊只有零星幾家商鋪還亮著燈火,不過這倒為他們的行動增添了便利。
他們一路走一路貼,人行道、電線桿、店鋪臺階、公共廁所……全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和卡片。張貼的原則是低調而不張揚,否則很容易被看不順眼的人揭掉。
2000張卡片相當不少,光靠在大街上貼肯定是貼不完的,他們輕車熟路地走進濱海大學,從自習室仍然燈火通明的主教學樓下經過,步伐越來越慢,因為他們即將迎來本次任務最大的挑戰——女生宿舍樓。
為什么是女生宿舍而不是男生宿舍?廢話,男生們都在沉迷于各種游戲氪金,省錢吃學校食堂多實惠,夜里餓了就吃泡面,沒空也沒錢跑到外面吃飯。
不過男生宿舍多少也是要貼幾張的,說不定有哪個男生為了泡妹子而注意到這些卡片。
對于男生來說,女生宿舍樓就是生命禁區,等同于玉龍雪山或者羅布泊荒漠,不用進入樓內,單是從樓外路過就會引起宿管大媽的警覺。
要說這宿管大媽,在濱海市的戰斗力可能僅次于師尊張子安,手勁奇大,嗓門奇高,一旦被她們揪住就跑不了,非得把十里八鄉驚動不可,那丟人可就丟大了,以后還有何顏面自稱是修仙者?
但是師命難違,張子安明令要求他們在女生宿舍附近多粘貼幾張,因為學校女生是小吃店未來的主要客源。對于喜歡貓又不能在宿舍養貓的女生來說,便宜實惠的吸貓小吃店應該很具吸引力。
王乾和李坤望著女生宿舍樓直抽涼氣,大部分女生都放假回家了,只剩少部分因為考研或者打工而留校的女生。樓下宿管的房間亮著燈,幾道略顯臃腫的身影浮現在窗戶里。
“二師弟,咱們怎么辦?”王乾拉著李坤蹲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
李坤撓撓頭,正面突破是不可能的,那只有迂回作戰了。他看到宿舍樓下有一排自行車棚,半新不舊的自行車與電動自動車稀稀拉拉地停放在車棚下,其中還有不少各種顏色的共享單車。車棚頂蓋擋住了路燈,車棚下被陰影籠罩。
于是他有了主意,說道:“大師兄,咱們把卡片貼到自行車上如何?等她們騎車的時候自然就看到了。而且車棚下很隱蔽,不容易被發現……”
兩人一拍即合,貓著腰潛入車棚下,分別從兩頭開始往中間貼。
普通的自行車他們選擇貼在車把的中央,而共享單車他們則是貼在掃碼處,令騎車者無論如何不可能忽略。
車棚下太暗,王乾正貼著,褲角不小心被一輛車子的后擋泥板掛到,車子往旁邊一歪,盡管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扶住它,它還是撞到了旁邊的一輛車子,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脆響。
“有偷車賊!”
宿管房間里傳出一聲怒喝,中氣十足有如金鐵交鳴。
緊接著,幾道彪悍的人影相繼從樓道內嗖嗖躥出,她們聽出聲音來自車棚,自發分成上下兩路包抄,足見配合之默契。
糟糕!
王乾和李坤暗暗叫苦,車棚周圍全是開闊地帶,根本沒有藏身之處。如果被誣蔑為偷車賊,那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眼看他們就要束手就擒,卻突然從宿舍樓另一側的樹林里傳來草木搖動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林間快速奔跑。
“在那邊!”
宿管大媽們聞風而動,呼啦一下朝那邊涌去,其中有人還不忘高聲提醒道:“分幾個人回樓里守著小丫頭們,小心里應外合調虎離山!”顯然是在平時與精蟲上腦的男生們斗智斗勇的過程中積累了豐富到可怕的作戰經驗。
話音未落,果然分出兩位大媽返回樓內,其他人追尋聲音遠去。別看她們都上了年紀,由于平時勤練廣場舞,腿腳比普通年輕人都靈便,三躥兩躥就不見了蹤影。
王乾和李坤心生疑惑,不知是誰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們,抑或僅僅是巧合?
不過他們不至于傻到等宿管大媽們殺個回馬槍,互相一使眼色,趕緊趁亂溜出了危險地帶。
等他們離開后,追了一大圈卻撲了個空的宿管大媽們自嘆晦氣地相繼返回宿舍樓,誰也沒注意到一個戴斗笠的矮小影子嗖地一下從樹梢上跳起,然后消失在黑暗中,只余枯枝于風中兀自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