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紫蕭生搖頭晃腦的唱著曲兒,看著楚天腳踏狂風,從瀑布頂部一躍而下。
楚天會和了虎大力和黑蛇,一人兩妖大步離去,很快就沒入了茫茫山林。
紫蕭生的唱詞聲戛然而止,他背著手走到瀑布邊,凌空站在薄薄的水霧上,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他才詢問站在后方水波上的楓姨:“明知道有莫大的危險,為何一定要迎難而上去冒那不可測的風險呢?”
“楚天蠢么?他不蠢!所以,他應該明白,跟著我,他能得到的比他在這乢州,在這大晉要多出百倍、千倍、億萬倍。我能賜予他的,是他絕對想象不到的前途。”
“他為了一些……凡俗的人類,一些野蠻粗俗的妖物,居然放棄了我賜給他的機會?”
紫蕭生的表情很是微妙的看著遠處山林。
“剛剛他說,他的人生理想很簡單,‘我本來就是一個小人物嘛,只求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幾畝地,一小院,一頭老牛,一個美妻是極好的,七八個美妾是可以有的,再有三五億兩黃金的身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乢山,這日子美滋滋啊,美滋滋!’”
“有這種想法的人,應該是慵懶、懶散、不求上進的。他這樣忙忙碌碌的,究竟是為了什么?”
楓姨沉默了許久,最終嫣然一笑:“不再依靠天賦的神通直接窺伺人心,開始學著根據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分析人性。公子,這些天,你長大了不少。”
紫蕭生很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他幽幽嘆道:“我倒是想要看清這廝心里想什么,奈何,看不透啊。這兩天,把他的出身來歷查了個底朝天……這小子,真是救了路邊的老乞丐,居然就聽來了這么精彩的故事,這么絕妙的唱詞?”
楓姨的嘴角微微抽搐。
楚天擺明了是在胡說八道,但是,紫蕭生顯然是被楚天的胡說八道弄得魔怔了。
可是,可是,楚天講述的兩個故事,怎么就能夠這么的美呢?美得讓人心醉,讓人心碎,讓人神魂顛倒,讓久經人事的楓姨都神魂蕩漾,難以自已。
這樣的故事若非真個發生過的,得有多驚才絕艷的才學,才能憑空編造出這樣的故事來?
就這個修為淺薄,卻敢摻和在六道血祭中打打殺殺的小家伙?
就這個家門破滅,被家養的一只鼠妖帶到鎮三州的老巢,從小在一群妖怪、大盜、惡棍、混蛋當中長大的魚行檔頭?
就這個七八歲的時候就混入了大獄寺,現在只是大獄寺一個力士級的打手頭子,帶著一幫子殺胚到處惹事的楚天?
“公子!”在心里翻轉了千百個念頭,楓姨笑吟吟的說道:“看這樣子,楚天這一陣子還不會出什么事。有空,直接找他,把他肚子里的那些故事都榨出來就是了。”
紫蕭生悵然長嘆,他搖頭嘆道:“全榨出來?就這一個杜麗娘,足以讓我心神震蕩好幾天的,哎!怎經得起一個又一個故事呢?好一個良辰美景奈何天,哎,哎!”
楚天在山林中快步疾走,手中死死抓著紫蕭生給他的一塊黑鐵令牌。
巴掌大小的令牌上雕刻了一個栩栩如生的惡鬼頭顱,惡鬼的眼眸里鑲嵌了兩塊小小的紅色晶石,被秘術師施加了某種秘法后,令牌微微晃動,惡鬼的眸子就流出瘆人的血光。
令牌的背面,是一副可怕的血祭圖。
數十頭惡鬼簇擁著一名赤身露體的人族少女,將她放在一座祭壇上開膛破肚。天空有一對朦朦朧朧的猩紅色眼眸俯瞰著祭壇,地上密密麻麻盡是碎裂的人族軀體。
令牌出手冰冷,邪氣沖天,仔細傾聽,似乎還能聽到無數惡鬼凄厲的嚎叫聲。
這是‘天鬼教’的令牌。
這是紫蕭生前兩天利用他可以輕松看透一切人心的恐怖天賦,循著一條線索一路追蹤下去,撲殺一名天鬼教的香主后,從他身上奪來的令牌。
據紫蕭生得來的口供,天鬼教已經秘密存在了數百年,行跡詭秘,成員稀少。但是數年前起,天鬼教在各州的底層百姓中,猶如野火燎原般瘋狂擴張。
傳教過程中,天鬼教顯露出來的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比如赤腳踏火,口吞刀劍,凌空虛步,踏灰無痕等等,糊弄了無數愚夫愚婦,收錄了無數信徒。
而天鬼教高層喊出的口號就是,‘大晉天子無道,大晉國運當絕,天降惡鬼凈世,唯有信眾得生’!
他們更是向無數信徒許諾,等得惡鬼凈化世間時,天鬼教的信眾就是惡鬼凈世的黨羽,等到惡鬼將整個世間徹底凈化一次后,天地重返清寧,所有信眾都將是新皇朝的開國功臣,人人可享榮華富貴。
很粗陋、很質樸,但是很有蠱惑力的口號。
“天鬼教!嘿,就在我們的鼻子下面,居然一直無所察覺。”楚天一邊疾走,一邊自嘲的自言自語:“但是也難怪,這三年來,綠姑,還有我們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楚氏身上,對于市井、對于民間百姓的監察,我們可沒注意這個。”
“天鬼教?”虎大力低聲喘息著在楚天身邊快步行走,他聽到楚天的自言自語,不由得說道:“哥哥我認識他們的人啊。他們這些年,好幾次登門,想要邀請虎爹他們加入天鬼教,還說未來大功告成后,起碼也是一地親王的好處。”
楚天心里驟然一沉:“虎爹他們答應了?”
虎大力搖搖頭,他‘嘎嘎’笑道:“虎爹他們怎會答應?我們鎮三州全伙好漢,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過得不知道多逍遙快活,誰有興趣摻和這種改朝換代的事情?”
虎大力挺起胸膛,得意洋洋的說道:“狐老說的好,不管這天下是誰的,總而言之,想要從我們鎮三州的地盤上過路,就得乖乖的給買路錢。”
楚天的頭皮一動,剛剛紫蕭生用紫氣天羅將一行人救走的時候,驀然不知去向的鼠爺,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回來,又趴在了楚天的頭頂上。
楚天早已習慣了鼠爺的神出鬼沒,他也沒多問什么,一行人加速奔走,兩個多時辰后,他們來到了莽荒遺族的大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