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西安。
為了保住大西國,出征之前,張獻忠甚至做好了傾國一戰的準備。真正開始北伐之后,事情的進展卻跟張獻忠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甚至南轅北轍。
張獻忠做夢也沒想到,大西軍近乎以急行軍的方式,短短不過五天時間,就順利拿下西安——這座前大順國都城的古老城池。
直到大西軍進駐西安,張獻忠都還有些迷迷糊糊。
不過梟雄就是梟雄。
等到住進西安金碧輝煌的皇宮,張獻忠終于清醒過來,他立即意識到,一個絕佳的機會正擺在大西國面前。
曾經一統天下的野心,不可遏制地再次涌上心頭。
“沒什么是不可能的!”
張獻忠坐在冰冷的龍椅上想了一夜,終于下定決心。次日一早,張獻忠就下令,十二萬大西軍除三萬留守西安之外,剩下的全部撒出去。
“占地盤!”
張獻忠毫不諱言他對領土的渴望,直接對一眾大西軍將領交待:“放手去干吧,將一切能夠得著的地盤,悉數納入大西國治下。”
“是!”
大西將領得令,嗷嗷叫地率部出征。
張獻忠則坐鎮西安,一邊忙著安撫百姓,一邊緊急跟國內聯系,讓朝廷安排官吏進駐西安,協助他治理這座古老都城。
他已經打算,將大西國的都城遷到西安來了。
“清軍退卻,北方無主,正是大西國崛起之時。”張獻忠信心滿滿。
河南,開封。
就在西路軍“拿下”西安的兩天之后,中路軍也順利進駐開封。
李靖沒有率部進城,而是住進城外軍營。惡來統領的六萬大夏禁軍,猶如最忠誠的衛士,牢牢地拱衛著中軍營帳。
夜色降臨。
中軍營帳依然燈火通明,搖曳的燭光下,是李靖那張飽經滄桑的臉頰。
李靖遇到難題了。
自打軍隊進入河南,不好的苗頭就開始漸漸凸顯。
一開始,大順軍跟南明軍將士還只是不按時出操,或者在行軍速度上耍耍無賴,尚不敢真的頂撞李靖這位聯軍統帥。
隨著時間推移,這些軍士卻是越發放肆了。
有的夜不歸營,沉醉在城內的燈紅酒綠之中;有的手腳不干凈,接受百姓,或者士紳豪族的饋贈,悄悄中飽私囊。
甚至有那放肆的軍官,直接將娼妓帶進軍營。
軍紀渙散。
李靖在第一時間采取措施,抽調禁衛軍組成一個執法營,很是抓了一批典型,或是抽鞭子,或是吊打,或是直接處決。
對不遵軍規的將士,無論是誰,絕不姑息。
作為軍旅大將,李靖深知軍法之重要,此時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的話,任由其發展下去,整支軍隊就會不戰自潰。
軍隊一旦渙散,再想聚合起來那就難如登天了。
在打殺了一批“冒尖分子”之后,軍中紀律確實得到改善,不好的苗頭似乎真的被壓了下去。
可李靖不這么認為。
“口服心不服啊!”
到底不是大夏的兵,他們又怎會甘心受李靖擺布。
尤其是大順軍,自始至終都是以援軍自居,他們從不認為是李靖麾下的部隊。管的太嚴了,說不定就會引起反彈。
如果不是有六萬大夏禁軍坐鎮,早就出亂子了。
大順軍本就是一群農民起義軍,上至將軍,下至小兵,早就習慣了燒殺劫掠的日子,經不住金銀珠寶、美酒佳肴的誘惑,沒了一開始的慷慨激昂。
眼下被李靖這般約束著,自然是渾身不自在。
現在的軍營就像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就差一根導火索,一點就炸。
張獻忠在陜西瘋狂圈地的做法,就是這根導火索。當大順軍將領得知,張獻忠竟然“恬不知恥”地占領西安時,他們徹底炸毛了。
“混蛋,那是我們的地盤!”
大順軍將領一個個眼色通紅,就像被人奪取心中禁臠一般,似乎他們忘了,就在年前,大順軍還被清軍追的滿地圖亂竄,狼狽不已呢。
隨著闖王李自成身死,陜西早就跟大順無關。
大順軍將領可不這么認為,“是可忍,孰不可忍!”當下就有大順軍將領向李靖反饋此事,希望由李靖出面,調停此事。
“讓張獻忠滾出陜西!”
李靖只是軍中統帥,此事涉及地盤之爭,他一個將軍如何調停?
再說大西軍也只是配合南明政權北伐,可不是他李靖的下屬,如果張獻忠不樂意,大可將李靖的書信拿去擦屁股。
“既然大帥解決不了,那我們自己去解決!”
跟大西軍一樣,像大順軍這等農民起義軍,一向信奉“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的名言,既然說不通,那就只有訴諸武力了。
大順軍立即請戰,希望大軍轉戰陜西,收回大順國領土。
李靖當然不同意。真要放大順軍離去,兩路人馬怕是立即就會在陜西廝殺起來。那樣一來,還要不要北伐了?
一個要走,一個強留。
那天雙方在中軍營帳吵得不可開交,氣氛一度緊張到極點。
最終,或許是攝于禁衛軍的鋒芒,大順軍將領一個個氣呼呼地離開了中軍營帳。從那之后,他們再未提及此事,直到大軍進駐開封。
李靖知道,這事絕對沒完。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李靖就得到噩耗。
借著夜色,三萬大順軍不顧軍令,悄悄離開營地,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肯定是向西安進發了。
倘若不是有禁衛軍壓陣,整個軍營就要炸了。得到消息的南明軍營地,傳來一陣陣騷動,很晚才漸漸平息下去。
“大帥,要不要末將率部將他們追回來?”惡來問。
燭光下,李靖的面容變得愈加模糊,沉默良久,方才搖了搖頭,擺手說道:“罷了,罷了,強扭的瓜不甜,就算這次追回來,下次他們還是會逃。”
惡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大順軍鐵了心要走,是怎么都留不足的。與其強行留下,埋下巨大隱患,不若放任其離開,再想他法。
“我要給王上修書一封。”
李靖立即意識到,北伐之事,已經起了大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