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大學的教育、新聞、藝術、國際事務等等專業都很牛逼,特別是其新聞學院,美國普利策獎就是由它頒發的。
可說到歷史專業,哥倫比亞大學還真不夠看。
所謂的歷史學術交流研討會,就在哥大的文理學院舉行,全校所有歷史教授和講師都有來參加。
周赫煊在一位歷史助教的帶領下,微笑著走進會議室,里面所有人集體起來,熱情鼓掌歡迎他的到來。
受到如此禮遇,實屬正常。
周赫煊在歷史學術水平極為恐怖的英法兩國,都被譽為頂尖史學大師。而哥倫比亞大學的歷史專業本來就弱,這相當于江湖二流高手,接受王重陽、黃藥師的武學指點,能不激動興奮嗎?
開會之前,助教為周赫煊逐一介紹道:“周先生,這位是施坦因教授,他對美國歷史研究極為精通。這位是伍德羅教授,他對北美原住民歷史有著獨到見解。這位是威爾遜教授,他是歐洲歷史領域的專家。這位是……”
周赫煊微笑著跟眾人打招呼,然后說道:“大家好,很高興受到哥倫比亞大學的邀請,來這里跟各位史學同行進行交流。既然是學術交流研討會,那我們就來討論一下歷史研究領域的前沿話題。”
威爾遜教授問道:“是歐洲年鑒學派提出的那種新史學嗎?”
“并不是,而是關于人類文明的,”周赫煊道,“我曾跟英國的湯因比教授有過交流,在某些學術觀點上達成了一致,認為應該將歷史作為宏觀對象進行研究,而不僅僅停留在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或是一個時間段。這個觀點,可以從湯因比教授發表的論文中可以看到,諸位也可以閱讀我的《槍炮、細菌和鋼鐵》。當然,這本書還沒有在美國出版。”
專注于研究美國歷史的施坦因教授,聽到這話完全懵逼,他對此毫無了解,忍不住問:“周先生,你能詳細講述一下嗎?”
周赫煊笑道:“研究人類和未來的基本單位是文明,根據每個文明的起源、成長、衰落、解體的過程,我們可以了解到不同文明的某些共性規律。可以把世界上存在過的所有文明,分成30多種文明心態,其中有七種獨立的文明,以及從屬于這些獨立文明的衛星文明。根據這些文明的共同特征,可以歸納為三個主要文明模式,分別是希臘文明,即文化統一、政治分裂模式;中國模式,即統一為主,夾雜分裂的大統一模式;猶太模式,即有可辨識度的統一文化,卻沒有政治實體的離散型模式。”
在座的歷史教授和講師們,聽到這番話后仔細思考,發現這三種文明模式,還真的概括了世界上的所有文明。
“這是個非常具有創造性的觀點。”伍德羅教授點頭贊許道。
周赫煊繼續說:“我跟湯因比教授都認為,文明的興起與種族優劣無關。現在的西方文明雖然強大,但歐美白人并不比非洲的黑人更加高貴,最主要的取決于文明產生的環境。不過在這一點上,我跟湯因比教授的觀點有分歧。他認為,越是艱苦的環境,越能錘煉出文明的火花。每戰勝一個困難,這個文明都會向前邁進一步。我部分認可他的這個觀點,但我認為應該有先決條件,比如氣候和地理環境,北極圈內是不可能發展出高等文明的。歐洲和亞洲能夠誕生出燦爛文明,前提條件就是緯度氣候適于農耕發展,并擁有可馴化的動物和植物。”
研究美洲原住民的專家伍德羅問:“那為什么美洲原始文明,現在都走向滅亡了呢?”
周赫煊笑道:“這個問題,我在《槍炮、細菌與鋼鐵》一書當中有詳細闡述。美洲屬于縱向大陸,緯度的變化造成巨大的氣候差異,導致早期農業很難發展并擴散,比如玉米在美洲的傳播就用了好幾千年時間。現在的加州農業發達,但依靠的是現代農業技術,放在一千年前,以加州的自然環境,不可能興起強大的農耕文明。”
“縱向大陸”這個關鍵詞說出來,再加上周赫煊的簡單解釋,常年研究美洲原住民的伍德羅靈光一閃,忍不住拍案贊嘆:“天啦,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因素?這真是驚人的發現。只憑這個學術成果,完全可以榮獲普利策歷史獎了!”
普利策不但有新聞獎、文學獎,還有歷史獎。
新聞獎的獲得者不限國籍,但獲獎作品必須在美國的報刊上發表,文學獎則只頒給美國人,這兩個獎項周赫煊都不可能拿到。
唯獨普利策歷史獎,只要作品研究對象是美國,或者對美國歷史研究有著重大貢獻,不管哪個國家的人都能獲獎。
伍德羅教授還真沒亂說,只憑“縱向大陸”這個史學觀點,就足以獲得普利策歷史獎了,因為這對研究美洲歷史有著重大突破和啟示。
而哥倫比亞大學,正好又是普利策獎的頒發機構,只要《槍炮、細菌與鋼鐵》在美國出版,那么明年的普利策歷史獎很可能授予周赫煊。
面對一群算不上頂尖的歷史學者,周赫煊拋出的各種前沿史學觀點,可以說讓他們茅塞頓開,驚為天人。
整個學術交流議會開了三個半小時,剛開始主要是周赫煊在闡述,到后來就變成了歷史教授們提出各種疑問,周赫煊三言兩語就進行解答。
這不僅是知識的碾壓,更是時代的碾壓。或許,換個歷史成績比較好的21世紀高中生,都可以跟這些歷史學者談笑風生,讓他們在歷史學研究領域眼界大開。
會議結束后,周赫煊笑著拿出中文版的《槍炮、細菌與鋼鐵》,說道:“這本書,我贈送給哥大文理學院,諸位可以請人翻譯成英文。”
助教小心的把書收起來,看向周赫煊的眼神里寫滿了尊敬。
歷史學者們紛紛起身,主動跑來和周赫煊握手,那熱情的樣子都像是要找他要簽名了。
事實證明,巴特勒校長邀請周赫煊擔任哥大客座教授,是非常英明的決定。本來歷史專業平平無奇的哥倫比亞大學,就因為率先跟周赫煊進行深度交流,學術成就迅速的提升起來。
半年后,《槍炮、細菌與鋼鐵》被翻譯出版,哥大成為第一所開設“歷史人類學”的美國大學。本來只是精通美國歷史和美洲原住民歷史的施坦因及伍德羅教授,后來成為歷史人類學專家,在世界史學研究領域都享譽盛名。
特別是伍德羅教授,他晚年接受采訪時對記者說:“我的學術生涯轉折點,源于跟周赫煊先生的一次交流,他開闊了我的歷史研究視野,他可以稱得上是我的導師。”
上午是學術交流會議,下午就是講學活動,面向文理學院的所有學生。
讓周赫煊哭笑不得的是,居然有好多金融、經濟專業的學生跑來聽課,他們都是慕“遠東巫師”的大名而來。
在自由提問環節中,學生們提出的問題,全是關于股災和經濟危機的,甚至還有人請教如何做空美股。
好好一場歷史講座,被這些金融專業學生搞得亂七八糟,引起歷史專業的學生極大不滿,雙方在教室里自己就吵起來。
當天下午,周赫煊在巴特勒教授的挽留中離開,第二天便登上前往歐洲的輪船。
周赫煊不知道的是,他同時入圍諾貝爾文學獎和龔古爾文學獎的新聞,正在被中國的報紙大肆報道,國內已經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