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數百個畫了龍字的圓形燈籠,放出明亮的金光,形成數百個光點,將一條赤紅色的長龍包圍在其中。
長龍左突右沖,試圖沖出燈籠的包圍,光點和長龍不斷爭斗著,形成一場異常絢麗的熱鬧龍會。
天空不斷沖起一團團金色紅色黃色的煙花,三色煙花將整個場景渲染得一片金黃燦爛。
趁著興頭,眾人看了一陣龍舞,便回到桌邊喝酒吃菜,在座都是商賈子弟,沒一個家族出身,在修養素質上頓時露出苗頭,此時興頭一起,便全然沒了之前的故作文雅,一個個放浪形骸,大笑拍桌。
“這第十層是什么人都能放進來的么?”
忽然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邊上一桌傳過來。
眾人笑聲一滯,迅速看過去。
鄰桌上,三個氣質文雅的年輕書生,正冷眼朝著這邊看過來。
說話的正是其中一個臉型瘦長的白皙書生。
“此等文雅之地,居然能讓這等粗俗之人上樓,看來這尋陽樓也越來越不如以前了。”這書生冷言道。
出乎預料的,一向得理不饒人的宋振國,在看清說話之人后,居然罕見1的沒有吱聲,只是低下頭默默喝酒,不再言語。
其余人也大多都低頭不語,不說話,聲音也迅速小了下來。就連陳蕓熙也咬了咬嘴唇,還是沒出聲。這群人中,以她的家世最好。她都不敢還嘴,顯然那三人來頭不小。
“這不是陳蕓熙姑娘么?不愧是商賈之女,連平日結交的也凈是這些不知禮數之人。
上次你兄長在我面前說了不少好話,賠笑臉,說要將你許配于我做妾,當時我還有些心動了,現在看來,那時沒答應果真做對了。”另一公子手里把玩著一串佛珠,搖頭笑道。
陳蕓熙聽到這番話,迅速觸電一般看了眼路勝,馬上低下頭去,整個人從臉到脖子全都漲得通紅。她的身子甚至都在發顫。
但就算如此,全桌八九個人,竟然沒一個敢出聲反抗。
路勝心中搖頭。再看看宋振國,他緊握著拳頭,脖子上全充血的青筋,顯然是已經氣憤到極點。
“一群孬種。”那瘦臉書生輕輕啐了句。
“你媽沒教過你什么叫禮貌嗎?還是要本公子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教養?”
忽然一個平淡的聲音從陳蕓熙身邊響起來。
那瘦臉書生原本打算懶得理會這群人,正要端起酒杯繼續喝酒,沒想到忽然聽到這句話。他頓時雙眼圓睜,猛地朝陳蕓熙望去。
那一桌的另外兩人也紛紛露出驚訝之色,看向陳蕓熙。
宋振國猛地抓住路勝的手,朝他狂打眼色,他自己緩緩站起身,朝三人拱手,就要賠禮道歉。
路勝笑了笑,站起身。“吵鬧驚擾到旁人,是我們不對。但惡意言語攻擊一個女孩,還是才及笄的年輕女子。看來三位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及笄(ji)便是指到了結婚年紀之意,這里的結婚年紀女子是在十六歲。而陳蕓熙也不過才滿十六。比路勝足足小了三歲。
“好膽!”那瘦臉書生一下站起身,冷眼盯著路勝。“沒想到這沿山城,居然....”
“好了,蘇德。”三人中唯一沒說話的那公子,此時緩緩開口,
他一開口,頓時其余兩人原本義憤填膺的神色都強忍下去,臉上露出一副幸災樂禍之意,顯然開口這人的來頭更大。
“只是一件小事,就這樣吧。時辰到了,我們也該走了。”那公子五官端正,氣質雍容鎮定,說話間給人一種大氣從容之色,似乎幾人的爭執在他眼里就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好吧....既然是榮公子開口!哼!”瘦臉書生冷哼一聲,狠狠瞪了眼路勝。
路勝都做好了直接動手教訓三人一頓的打算,他也注意到三人身邊不遠有著幾道厲然視線看過來,但都不過是通力層次,對他而言只是多出幾掌的區別。
通力層次也有高下之分,如家中趙伯那樣的通力頂點,一個人便可對付兩個尋常通力。就像同樣練一套武功,不同人練出來,功夫深淺也不同。
更何況他路勝現如今已是內家高手,一身黑煞氣修為對付妖鬼都有效,打在尋常人身上,估計威力更加可怖。
雖然沒真正對付過,但三五個通力高手,在他眼里還不算什么。就算是更高的通意層次,也頂多相當于三個通力,不足為懼。
三人起身緩緩離開,這場沖突便就此消融,宋振國也狠狠松了口氣。
三人一走,陳蕓熙便再也呆不住,滿眼包著眼淚,起身告辭。路勝要去送她,也被其婉拒,然后便匆匆離開。
其余人也沒了再欣賞龍舞的興趣,宋振國送走女伴,便拉著路勝和王紫泉一道朝著江邊去了。
夜晚的松柏江風平浪靜,一艘艘亮著紅燈的樓船畫舫緩緩在江面上游動滑行。
宋振國輕車熟路的拉著兩人上了一艘較大的畫船,風韻猶存的船娘主動迎上來。
“宋公子,許久不見,君兒可總是在奴家耳邊念叨著您呢。”
船娘說話談吐完全沒有半點風塵之氣,倒是讓路勝看得嘖嘖稱奇。
“君兒現在有空吧?”宋振國笑道,一邊帶頭往里走。
“自然有,就等著宋公子過來了。”船娘笑著道。“其余兩位公子,若是有中意的姑娘,也可告訴奴家一聲。”
三人被領進一個單獨的小廂房,房間布置得異常風雅。
隨后進來一排約莫十多名薄紗女子,個個都體態嬌艷動人,氣質優雅,如同大家小姐一般。容貌也是各有千秋。
“三位公子萬福。”一眾女子紛紛恭身行禮。
“兩位兄弟挑一個吧,今兒我請。”宋振國摟過一個后面進來的女子,便隨口道了句。
王紫泉此時眼睛都發直了,臉漲紅得不知道該挑哪個好。
路勝卻是面色平靜,隨意指了個看起來文靜的,讓其坐在身邊。
三人點好,便又上了來一些能助興的滋補花茶,又有衣裙性感的女孩上來彈曲跳舞。
“今天的事....真是.....”宋振國一提起今天尋陽樓的事,便臉色漲紅,心頭一口氣順不過來。
“宋兄,美景佳人在旁,說這些喪氣話作甚,來,喝酒!”王紫泉此時手開始不安分起來,不斷在身邊女孩身上摸來摸去,有些等不及了。
三個女孩嬌笑連連的安慰宋振國,路勝也陳興勸了下他。宋振國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今天出言譏諷我們的那三人,其中一人,是沿山城副總兵之子,王順勇。若是其他人還好,但這個王順勇卻不同.....”
“還有那個榮公子....來頭一定更大。”王紫泉補充了句。
路勝搖搖頭沒說話,見識過更大的世界后,這些什么公子之類的人物,再難入他眼。
“說這些掃興之事干嘛?繼續喝!今晚不醉不歸!”王紫泉大聲道。
宋振國也拋開心頭煩惱,大口喝起來。
路勝其實不是很喜歡這種場合,但看著宋振國心情不爽利,便陪著他一直喝到深夜。
畫船只陪酒賣藝,不賣身,三人喝完酒出來時,已經是半夜丑正時候。也就是凌晨兩點到三點的樣子。
路勝和兩人分開后,心里也頗有些感慨,像宋振國陳蕓熙這般的有錢人家公子小姐,遇到官宦子弟,連話也不敢還一句。看來這個世界的商賈地位依舊不高。
他喝多了酒,雖然不醉,但頭腦清醒了許多,毫無困意。離開松柏江邊,他一路朝著自己住的地方趕去,中途攔了幾次馬車,都沒空位。
時間太晚,連馬車車夫也不多,多回去休息了。于是便只得一步步往回趕。
城內半夜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稀稀疏疏幾個醉鬼在胡言亂語。
兩側的房屋一片漆黑,只有偶爾的大戶人家門前燈籠,隨風搖晃著,放出淡淡紅光。
風嗚嗚的吹著,有些涼。
路勝加快速度,走到一半路程時,忽然發現自己腰囊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他摸了摸身上上下,到處也沒發現腰囊。
“定是落在畫船上了。”路勝想起腰囊里還有端木婉給他的紙條,還有房門的鑰匙也在里面,不能丟。便轉身朝畫舫方向趕去。
一路快走,路勝原路返回,回到松柏江邊。此時江邊的畫船大多都收工了,放下了掛著的彩練。江邊也有些冷清,
他一路返回,很快找到了之前下來的那艘畫舫。
畫舫已經靠岸了,船上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個人,甲板上黃色的燈籠隨著河風微微搖晃。
“該是收工了,姑娘們都回家休息了,現在應該是清潔時間。”路勝心頭想著,順著碼頭踩上畫舫。
“有人嗎?”路勝叫了兩聲。順著甲板往船內走去。
畫舫內空空蕩蕩,地面異常干凈,微微有些舊的木板上還有細細清漆的反光。
路勝順著樓船的進口走進去,里面是一條有些狹窄的腸道,走出腸道,便是個大廳,大廳兩側都是三層樓船的一排排廂房。
每個廂房門口都掛著一個搖搖晃晃的小燈籠,淡淡的紅光從燈籠里映照出來,這紅火的顏色,在這深夜越發顯得清冷。
“有人嗎?”路勝一眼望去,居然整個樓船里都看不到一個人。
“我記得剛才來時,這里沒這么多紅燈籠....”他雙目微微瞇起,心中有些發緊。
樓船上三層,每層五個房間,一共十五個房間,個個門口都掛了紅燈籠。淡淡的紅光將整個樓船內都染成紅色,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