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破舊,實則性能相當不錯的農用三輪車很快就來到了老地方。只見黑夜之中,借著帶來的照明工具,呈現在眾人眼前的,一個個隆起的篷布連成一片,像連綿起伏的小山丘似的。
“機器?”瘸子也不把車熄火,跳下車就掀開了一角。“誰懂這個,過來看看,不會是真是廢鐵嗎?”
“廢鐵你個頭啊?干多少年工作了,還毛毛躁躁的,起開我看看。”后邊一個老頭隨手給他一巴掌,把他趕到了一旁。
然后老頭皺了皺眉,一揮手:“不管了,都先散開在周圍看著,打電話讓人過來,先把東西搬走再說。”
瘸子在旁直撇嘴,小聲嘀咕:“還以為你真懂呢!”
一般人真的看不明白,就算是工廠工作的老師傅,猛然一看見陌生的機器,不上手或者見到說明書,也不可能看出來什么參數之類的東西啊!
這次燕老板弄來的東西,專業性還是強了點,不像上次的那個大家伙,一看到都知道是什么玩意兒。但是大家對他這個倒賣廢品的還是相當有信心,相信這不會真的是一堆廢鐵。
想想就知道,誰會沒事兒故弄玄乎的,弄一大堆破機器當廢鐵逗他們玩啊?
燕飛飛到酒店里,做賊一樣的飛到衛生間里,聽了聽臥室里的動靜,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來。他恍惚間似乎覺得有什么不對,但是借著臥室里昏暗的燈光,看到熟睡的媳婦,特別是媳婦無意中露出在外邊的一截小腿,他的心立刻就火熱了起來,忽視了自己的那點莫名的感覺……
輕輕地走到床邊,燕飛還不忘摸了一下自己身上,溫度更合適。
然后他輕輕掀開被子……
“哈!”床上的姑娘猛然睜開了眼睛,然后哈了一聲。
聲音不算很大,但是燕飛當時就一個哆嗦——嚇人這種事兒,燕飛都覺得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了,但是這一下,他是真被媳婦給嚇倒了。
這一瞬間他的腦子閃過了幾百個念頭:自己的事情,被媳婦發現了嗎?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要告訴她嗎?會不會嚇到她?怎么開始才能避免她會嚇到?
他曾無數次構思過要向媳婦坦白一切,然而事到臨頭,卻又擔心嚇壞了這姑娘……
無數個念頭閃過,他也知道了為什么自己剛才覺得不對,因為姑娘的呼吸不對。對于他來說,自家的媳婦熟睡什么樣,醒著什么樣,他根本不用看就能聽出來。
但是壞就壞在他剛才看了那一眼,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的美腿玉足……對一個剛剛獨自在夜空里飛行了三個小時,色欲熏心的家伙,誘惑力太大了。
關鍵他對自家媳婦,根本沒什么防備之心。因為以前也偷溜出去過,媳婦都是睡的迷迷糊糊的,而且他現在也越來越‘粗心大意’。
種種因素,就造成了現在他僵在了床邊,腦子里念頭如星河般閃爍……
“燕小飛,你傻站著干什么呢?還不上床來!”姑娘看著燕飛的樣子,忽然噗嗤一笑,然后飛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說道。“不許碰我啊!我困死了,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我要當好漢去了!”
不到長城,非好漢!
然而燕飛此刻想到的,不是這一句耳熟能詳的話。而是媳婦的態度——她什么都沒問。
他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好像是變成小飛蟲進入的衛生間,然后穿上了遮羞的那點衣服才出來的。也許媳婦只是發覺自己出去了,沒發現別的?
自欺欺人也罷,掩耳盜鈴也好,此刻的燕小飛同學,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
掀開被子,抱著媳婦溫軟的身體,燕飛的心還在砰砰砰地跳著,但是此刻,他已經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想就這么抱著。
詹六軍一著手電筒,一只手在一臺機床的銘牌上摸了又摸。動作是那么溫柔,神情是那么激動,仿佛一位耄耋老人見到年少時初戀般的那般,讓周圍的人都是有些惡寒。
他也確實是一位耄耋老人,八十多的高齡,一輩子奮斗在軍工企業的第一線,參與研究過各種大型秘而不宣的項目。要說這樣的經歷,已經足以讓他泰山崩于頂而波瀾不驚,可是此刻的樣子,哪還有平時的半點的冷靜沉著。
“好,好,好!”半天才聽到他開始喃喃自語,然后聲音愈來愈大。“呵呵呵,有了這東西,咱們的發動機就有望了。我就說嘛,只有樣本,沒有配套的工具怎么行?現在這不是來了!”
“哈哈哈!”說著說著他老淚縱橫,臉上的神情卻是極為振奮。“小的們,快點行動起來,把這東西給我運回去!來來來……”
旁邊一位中年人嚇了一跳,看著他這近乎癲狂的模樣,小聲勸道:“詹老,詹老,注意身體,注意身體!這東西已經到了咱們這里,它們跑不了!”
“哈哈哈!”詹六軍再次哈哈一笑,拍著中年人的肩膀。“我高興,我高興啊!你放心,我沒事的。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說到后來,竟然有幾分手舞足蹈的樣子,那幾句詩居然帶了幾分秦腔的調子,蒼老而鏗鏘的聲音在黑夜的田野上回蕩,配合著冬日里呼嘯的寒風,讓周圍那些忙碌的人們,忍不住都放低了聲音,加快了動作。
中年人看著站在機床上面,卻仿佛是站在乘風破爛的軍艦上的老人,忍不住又一招手,把那邊一直待命的瘸子招了過來,然后張了張嘴,沒話找話地說道:“那個,真的沒更多線索了?”
“報告首長,和上次一樣。”瘸子立正行禮,回答道。
“不用這樣不用這樣,我就是隨便問問,放松些。”中年人趕緊揮了揮手讓他放松點。“沒事的時候再想想,說不定就想起來什么了。不是什么要求,就是個小請求,嗯,好嗎?”
“好的首長。”瘸子還是盡力站的端正點,試圖讓兩個肩膀一樣高。
“好了沒事了,別拘束,這次你們又立了大功,回頭有什么要求盡管提。”中年人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和藹點,雖然到處都是燈光亂閃,瘸子也未必能看見。“別小看這些機器,剛才聽到詹老的話嗎?上次的那個大家伙送到了,大家研究了一陣子,發現現有的技術居然做不出來某些關鍵零件。這次他就高興了點,真的是大功勞。”
“回頭回去好好想想,上次時間緊急,我也沒親臨現場。這次我來了,以后咱們直接聯系就行,你們有什么需求,直接給我打報告就行。咱當兵的人條條款款多,但是利索,你們放心,等詹老回過神來,他肯定會來專程感謝你們。對了,到時候你們可別嫌他啰嗦,恐怕他比我問的還要多……”
“這次真沒什么新發現。”瘸子看到中年人這么好說話,忍不住說了一句。“上次還領我們過來,這次就在門口給我說了幾句話。比上次時間還短,看到我的假表,人家直接就走了!”
假表已經成了瘸子的怨念根源,他一直覺得神秘來客沒多停留,是因為自己當時準備不足。沒錢就算了,一塊自己‘珍藏’了好幾年的寶貝手表,居然還是個假貨……
中年人來了之后就問清了情況,聽到瘸子又提到假表,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沒事沒事,回頭我特批,給你弄兩塊正宗貨。到時候你左手一塊,右手一塊……”
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瘸子受到感染,也放松了下來,跟著不好意思地嘿嘿樂了起來。
不遠處皮所他們看著這一幕,也是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也不知道誰低聲說了一句:“這家伙,以前死都不怕,現在怎么活倒回去了……”
“燕小飛,剛才真嚇住你了?”酒店的房間里,徐小燕睡了一陣子,現在猛一下子也睡不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哼,嚇我一跳。”燕飛故意裝作惡狠狠的樣子,在姑娘身上抓了一把。“真想好好收拾你。”
“你敢?”姑娘才不怕他。“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嚇你嗎?”
“不知道。”
“哼,你現在就讓我提心吊膽不說,而且我覺得吧,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得被你給嚇上一大跳。”姑娘小聲的嘀咕道。“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的,有點讓一向自認為淡定的燕老板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以前看書上說什么女人的第六感,他還覺得有點玄乎,現在不由得他不信啊!
想一想這幾天自己的籌劃著給媳婦來個‘驚喜’什么的,他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么不說話了?”姑娘忽然翻身過來,昏暗中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一直把他盯的直發毛,才冷哼一聲又轉過身去。“就知道你不老實,哼哼!我睡覺了,你不許睡。早點想好了趕緊給我坦白有什么事瞞著我,想想怎么告訴我。”
“……”燕飛還能怎么著,只能繼續保持沉默,胳膊都不知道該怎么放了。還是姑娘主動拉著他那僵硬的胳膊放好。
“燕小飛,過來過來,讓蒙哥幫咱們再照一個……”第二天清晨的太陽升起的時候,昨晚一起吃飯的幾個人就到了長城上。
在故宮兩人照合影還得定時,這里就不用了,人多,隨時可以拍照。姑娘的心情明顯好的很,拉著燕飛走幾步就拍一下。
燕飛和提線木偶似的,一大早姑娘什么都沒說,但是燕飛沒來由的就是有點心虛。來的路上都有點怕媳婦突然再說什么嚇到自己的話來,直到現在一群人一起,他才放下心來。
可是還是惆悵啊!
萬一這回去媳婦再問,可咋辦呢?
他還是有些低估了徐小燕姑娘的睿智,人家這幾天都沒問。哪怕是一直玩到要開學,回到省城的時候,還是仿佛那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什么都不問。
燕飛提心吊膽了兩天,然后就不用擔心了。
環保局的劉局給他打了電話,還特意請他吃了一頓飯,說了一下領導確定要去他那里視察的事兒。當然這兩天是去不成的,要等兩天。
因為這兩天正在召開農村工作會議。
這次會議主要提了幾點,一是提高農產品質量,二是發展畜牧業,三是農產品加工,四是優化農業布局,積極發展高效農業和出口創匯,五是擴大農村就業和增收空間。
基本上,燕老板的企業目前在做的,和這五條都能掛上鉤。
所謂機遇就是這樣,時代大潮中,幾乎每個企業都能趕上這樣的‘好時候’。只要安心做好做大,說句不中聽的話,坐等各種優惠政策各種扶持送上門都不是難題。
現在燕老板就相當關注這個會議,就等著會議結束,省里市里繼續給自己送‘好處’。
什么扶持資金都是小意思,出口返稅都是應有的,大力宣傳,各種視察也會一波波的到來。都不用出一毛錢費,電視新聞早報晚報各種消息馬上就得出現牽牛花農牧公司的名字。
倒不是說燕老板貪圖這點好處,而是形勢需要。再說了,典型也不是那么好當的,至少一家企業曝光率越高,受到的社會關注度越高,一旦出現問題的話,那就會被放大到群眾面前。
享受好處不是白享受的,還得保持自己榜樣的形象不能受損的,這可是需要真金白銀投入的。比如隨著養牛場的擴張,原來的污染凈化設備逐漸不夠用,這就要投入資金繼續建設等等。
總之得到這個消息之后,燕飛覺得,估計劉局說的領導去過之后,隨后還會有一波其他領導過去。所以當即就打電話通知了黑子,要他這一段多招點‘閑人’,沒事把場地各處都打理的干凈一點,能樹立好形象的地方都不要浪費——比如墻上的宣傳標語等等。
除此之外,他還特意給地星另一面,天天夜不能寐的安德森打了個電話,問問自家的牛到了沒?情況怎么樣了。
安德森比他可著急多了,要不是空運實在有點不現實,他都不想繼續用航運這種慢悠悠的辦法了。
燕飛還是比較講道理的,安慰了他一番,告訴他自己過了年可能會去一趟——至于其他的,暫時就不必說了。安德森期盼的照片都洗好了,燕飛原本打算郵寄的,后來一想,干脆等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