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擦了一把熱汗加冷汗，對著身后一個小伙子就小聲罵：“你個兔崽子，讓你們準備迎接外國友人哩，你們弄這么一大掛炮干啥，這要是點上了，人家還不說咱不知道保護環境。？”
小伙子委屈的很，低著腦袋嘀咕：“老叔你不講理，咱們以前不都這樣嘛，以前你還老嫌我準備的炮太小……”
“你還敢犯犟？”老牛一巴掌拍小伙子腦袋上。“保護環境懂不懂！”
放幾年前，誰要說不讓放炮，老牛絕對第一個帶頭沖上去問個為什么。不過自從前年那一年禁過一次鞭炮之后，現在大家的接受能力倒是大大增加了。
本來老牛還以為自己能大大露面的，沒想到現在一下子市里都有領導過來，讓他這個水泥廠老板徹底排不上號，只能跟在后面的人群里。
這會兒一下車，前面的人太多了。弄清楚了這群外國友人來的原因之后，市里一下子幾個部門的人都來了，林業旅游招商還有正府辦公室的一大群。
市里都這么積極，縣里也不能落后，對應的部門該來的人也都過來了。
此刻天色其實已經不早了，不過這群外國友人聽說需要去的地方并不遠，甚至表示可以帶上帳篷，連夜上山。
可惜帳篷一時半會真不好找，根本不可能讓這么多人一起去山上宿營。最后折騰半天，老牛總算可以出來露臉了：“各位領導，村里都準備好房子了，可以讓這些友人們住在我們這里，明天一大早出發怎么樣？”
于是燕飛找庫伯和霍夫斯塔特商量：“幾位都看到了，我們這里的村莊還比較落后，因為準備不足，現在連帳篷也準備不齊。而且這座山雖然不大，但是因為很少有人進去捕獵，現在里面有很多野生動物。不瞞各位，我遇到兩只大河蝎的前一天，還在山里遇到了一群野豬，直到搏殺了其中一只才把野豬群嚇跑。”
庫伯和霍夫斯塔特相信了，在他們看來，像這種能生存大河蝎這樣的物種的地方，自然環境肯定保護的相當好，甚至可能是少有人煙的地方。
于是接下來，老牛在村里挪出來幾個大院子，讓考察隊的人和燕飛等人居住，至于其他的一大部分，不得不再次返回縣城找地方居住。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早上，浩浩蕩蕩的隊伍終于開始出發了。
老牛為了表現自己，主動帶著幾個村民在前面開路。燕飛和庫伯等人在中間，陪同的還有一大群人就只能跟在后面了。
未來的燕專家正在嘰里呱啦的，用后面一群人根本不懂的話講述自己當時在這里的發現：“其實就是來游玩的，雖然我平時對生物學比較感興趣，但是其實就是個門外漢。到了這里也僅僅是習慣性的想觀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趣的發現。”
“發現兩只大河蝎純屬是一個意外，對我來說，觀察一些小動物，是我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當時我和女朋友來到河邊，她要下河抓魚，我就在岸邊準備給她烤魚吃。就在小溪旁掀開石頭的時候，我忽然就發現了它們……”
“真的就是偶然，當時我僅僅是被它們的個頭吸引了。你們也知道，像這么巨大的，看著和蝎子相似，可是又有些差別，于是自然而然的有了想法，也許我可以學著觀察一下它們，試著做一次觀察記錄，當做我即將進入大學的入學訓練。”
“我剛剛參加完我們這里的高考，填報的三個志愿都是和生物學有關的專業。既然沒有這次偶然的發現，這也是我一直的夢想……”
庫伯和霍夫斯塔特都被這個憨厚樸實的，對生物學有著強烈摯愛的少年感動了。一路行來，他們已經見識到了這里的環境，老實說，在他們心里，覺得這里還真的挺落后的。
但是在見到了燕飛就靠著一個小牧場建立起一個相當完善的實驗室，他們就對這個少年企業家的印象格外的好了起來。
再知道了燕飛不但能說一口流利的鳥語，還精通島國語之后，他們心中已經給這個少年定義了兩個字：勤奮。
在一個沒有語境的環境里，能鍛煉出一口如此流利的口語，可想而知，一定是付出了無數的汗水才能做到的。要知道就算他們身后的那群年輕學者們，在刀橋大學那樣的環境里，一個人也不過能掌握一到三門外語，偶爾有人能掌握四到五門外語，那已經是天才的級別。
而燕飛在一個偏僻的小鄉鎮里，不但獨自經營了一片牧場，還一直堅持自學各種知識，熟練掌握了兩門外語，以他的年紀，說一句勤奮簡直有點太對不起他的努力了。
此刻聽到燕飛一再謙遜的表示自己是偶然的發現，霍夫斯塔特立刻說道：“不不不，很多偉大的科學發現都來自于偶然。然而我們都知道那句話，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你能在看到大河蝎的時候就想到帶它們回去觀察研究，這都得益于你平時對科學有著強烈的向往之心。沒有一顆這樣的心，又怎么能在發現異常的時候，立刻做出正確的判斷呢？”
庫伯也表示：“當我知道你的年齡時，我簡直難以置信。當時我還以為這是一個玩笑，然而在見到你之后，我相信了。即使沒有這兩次的新物種的發現，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在科學的殿堂之內，也必然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燕飛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那種少年人特有的靦腆，甚至讓霍夫斯塔特在那一刻產生了一絲沖動，以至于他直接說道：“燕飛同學，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不知道你是否考慮過，要到一個更好的，有著更好學術氛圍的地方，去繼續實現你的科學之夢。你知道，科學的道路上，一個人獨行總是孤獨的，有些時候，也許我們還需要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學，或者朋友。”
“霍夫斯塔特教授，你的意思是？”燕飛有些愕然，有些差異地問道。
霍夫斯塔特和庫伯對望了一眼，在得到庫伯的肯定之后，他再次說道：“我是說，如果有這么個機會，你愿意抓住他嗎？比如說，一份來自刀橋大學的入學邀請？”
刀橋大學好歹也是世界知名的大學，招收個學生就這么隨便嗎？你們隨便一說我就能進？現在我家里都住了兩個教授，現在上個農大還得自己考試呢！
燕飛心里腹誹，臉上卻是一臉的驚喜：“刀橋大學，你是說刀橋嗎？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們這里有位著名的詩人，就寫過一首關于刀橋大學的詩歌，那首詩歌一直是我的最愛。”
這么說著，燕飛開始抑揚頓挫的用鳥語吟誦了起來：“veryquetlakeleave，asquetlycamehere；quetlavegoodbye，totherosycloudsthewesternsky……”
隨著燕飛的吟誦，庫伯和霍夫斯塔特，以及身后的那群年輕學者們，都不由的露出了微笑。有些人甚至臉上現出一臉的遐思，顯然是被這首詩，勾起了思鄉之情，讓他們想到了自己的校園……
有人說音樂是不分國界的，其實任何美好的東西都是不分國界的。
當燕飛的最后一句詩句說完，庫伯立刻拍起手來：“我知道，這是一位叫志摩的詩人寫的。每一次我讀起這首詩的時候，我都會真的想起那河畔的柳樹……他真是一位偉大的詩人，我來到這里之后才知道，就是因為這首詩，讓千里之外的你們都知道了刀橋……”
“我覺得，應該把這首詩刻在石碑上，放在我們的校園內以紀念這位詩人。來到這里之后，幾乎每一個知道我們來自什么地方的人，都會驚喜的告訴我們，我們是不是來自這首詩描寫的那個地方。”霍夫斯塔特說著說著有些生氣又有些灰心。“只不過有些人眼中看到的東西太膚淺了……”
霍夫斯塔特的話在九年后實現了，當時因為刀橋大學的一棵柳樹要被砍掉，竟然被不少人制止。然后就有人很奇怪，為什么這棵柳樹不能砍呢？
當時奇怪的人中有一位教授，他也是因為此事才了解了志摩的這首詩。當他有一次來到華夏時，每當他告訴別人自己來自什么地方時，幾乎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的，問他們是否來自這首詩描寫的地方——就像這次庫伯和霍夫斯塔特來受邀進行學術交流時的經歷一樣。
然后那位教授回到了學校之后，就提出了要給這首詩立一塊石碑，以感謝詩人把西方的文化帶到了東方，促進了東西方的文化交流。
當然也正因為那是九年后，那時候的華夏已經擺脫了在西方人中的貧窮落后的觀念，已經成為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強國，這個提議才得以通過。
如果是現在霍夫斯塔特回去提出的話，估計通過的幾率就沒這么大了。就像他說的，有些人眼中看到的東西太膚淺了！
“燕兄弟真是大才，看到沒有，你們這幫土包子，不知道多學習的好處，現在看到了吧？”看到了后面燕飛和一群金發碧眼的老外交談的如此愉快，在前面充當苦力的老牛酸溜溜地說道。
“爸你以前怎么沒好好學習，還說我？”同樣跟著他干苦力的小牛不樂意的嘀咕了一句。
“兔崽子，怎么和老子說話呢？”老牛大怒。“老子們當年是沒條件，哪像你小子，有條件還不給老子好好讀書。你要是上個好大學，也能像燕兄弟那樣和一群外國佬談的這么高興，老子現在就把廠子給你讓你當老板！”
當兒子的面對老爸天然不具備對抗性，面對老子的責罵，小牛同志也只能把郁悶發泄在那些攔路的草叢樹枝上。
后面的一群人也有點傻眼，市里跟來的人還是有準備的，也準備了兩個翻譯。但是這兩個翻譯，就比如燕飛那會兒在謙虛自己的發現是偶然的，翻譯告訴身邊的領導們就是：“燕老板在謙虛！”
等燕飛的詩歌都朗誦了一半，翻譯才回過神來給一臉期待的領導們轉述：”燕老板在背詩，背的是志摩的那首有名的再別康橋……”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大家來的太過倉促了點，一時半會來不及找太專業的人才，只是瘸子里面挑將軍，找了兩個相對比較專業的外語人才。平時他們遇到外國友人的機會也不多，即使遇到了，磕磕絆絆的交流也沒什么大問題。但是此刻燕飛和庫伯等人交流的語速太快，他們就有點撐不住了。
“人才，人才是發展的關鍵啊！”一位領導看著這種情況，由衷的發出了一聲感慨。
為什么發展經濟不容易，因為經濟落后點的地方，給不了太好的待遇，所以別說吸引外來的人才，就連很多本地走出去的人才，都寧愿在機會更多的大城市發展，不愿意再回到當初自己走出去的那個小地方。
就比如現在，萬城市人口是多，但是要找特別精通外語口語翻譯的人才，除了大學校園里有幾位專業的教授老師，其他的地方想找這樣的人才還真不好找——要么人家已經有了更高的成就，不愿意來當翻譯，要么就是水平不太夠的。
這年頭能當專業翻譯的，隨便到任何一個大城市，都能獲得相當不錯的待遇。但是在萬城的話，接待外國友人的機會也不多，基本和燕飛場里的啞巴差不多，空有一身釘馬掌的本事，可惜奈何鄉里的馬都快絕跡了，再高的本事也沒地方用。時間太久不用的本事，除了慢慢荒廢還能怎么樣？
現在倒是發現了一個外語人才，問題是人家已經是燕老板了，市里能給出來什么待遇，讓人家去當翻譯？所以大家都是只能看著前面和外國友人談笑風生的燕老板，生不出什么想法來。
“要是早點發現燕老板這樣的人才就好了……”另一位領導小聲說道，不過說完自己都笑了起來。
旁邊有人看他自嘲的笑容，湊趣的說道：“發現的太早的話，咱們市就少了一個能把萬城黃牛賣到香江的企業家了！”
“能者無所不能啊！”又一位領導說話了。“看來我們對這位燕老板的了解，還是不夠啊！”
了解不夠，那就是支持不夠，有人這么發話，前面還談笑風生的燕老板估計過不了多久，就又要有好事了。
不過現如今燕老板都快成燕專家了，市里給的無非是一些優惠政策。燕專家說不定會表示，自己都不好意思老占市里的便宜了……“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