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面就是桌球室嗎?”燕飛停好車,跟著焦兵楊乾兜兜轉轉了十來分鐘,才來到一個小院前。
“就是這兒,放心,跟著我們來,肯定不會讓你多花錢。”楊乾大大咧咧地帶頭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沖著里面喊道:“老板,來打桌球了,有案子沒?”
“有有有……”院子里坐著的一個中年婦女趕緊站了起來。“兩個案子都空著呢!想玩那個隨便玩。今天上體育課的學生不多……”
等到中年婦女把他們領進屋里招呼幾句后出去,焦兵才得意洋洋地對燕飛道:“怎么樣?這地方隱蔽吧?在這兒玩不但便宜,還不怕被老師抓。這里還不按局收錢,按小時的,兩塊錢就能玩一個小時,便宜吧!”
燕飛對這兩個家伙已經徹底無語了,這才開學多長時間,他們兩人學校都未必轉熟了,居然就能找到校外這些隱蔽的玩的地方。
說隱蔽那是真不一般的隱蔽,就是學校附近的村子里的農戶家里。進來彎彎繞繞地走了十來分鐘,還都是村里的小路,估計換個方向感差點的,等會兒出去都找不到路。
說起來這些農戶也算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學校賺學生們的錢。走的這一路燕飛還見到不少‘上體育課’的學生——就是個中專,哪有那么多體育課,其實就是一幫逃學的學渣們。做生意的為了不得罪這些‘顧客’,肯定都撿好聽的說,說什么上體育課的。
村里不但有桌球室,還有錄像廳,反正就是村里面,什么費用都不用交,價格都便宜得很。
中午吃飯前,燕飛開車帶著這兩人在市里東轉轉西看看,一直看到都能聽見他們兩個的肚子咕咕叫,這倆人才過足了癮,開始找地方吃飯。
吃飯的時候,三人就商量好來打桌球。
市里面有的是桌球室,這倆還會省錢,說帶燕飛來找便宜的地方,結果就又轉到了他們學校附近。
“開吧!”楊乾拿著桌球桿,像模像樣的學著電視上的運動員的姿勢,用個小疙瘩在球桿的頭上擦來擦去的。“咱們三輪流來,誰輸了誰下臺。別說我們倆欺負你,一會兒讓你一個球……”
看那自信的樣子,燕飛很懷疑這兩混蛋到底是來上學的,還是來練習桌球技術的。
這種桌球也沒什么規矩,十五個球,誰先進單號就打單號,剩下的打雙號。只要注意留著黑色八號球最后進,還有在打球過程中,別讓白色母球進洞就行。
至于說中間不小心把對方的球捎帶進去,那只能說對方運氣好,也不用拿出來。
這么簡單的規矩,還就這么個小桌球案子,因為只要打進去的有自己的球,就可以一直打下去,所以有些技術好的玩家,甚至能不讓對方打球,自己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球打進去玩。
不過那是人家,燕飛三人在三岔河鄉玩的很少。以前燕飛沒錢的時候,也沒那么大臉面,桌球室又是按局收錢的,壓根就不歡迎他們這些小孩子——他們一局能磨磨蹭蹭地戳一下午都打不完,就收三毛錢,換誰是老板也不樂意啊!
現在倒好,楊乾焦兵兩個估計是在這里練了兩天,覺得技術好了,這才帶燕飛來炫耀的。
可惜他們要是選個游戲機什么的,燕飛因為不熟悉估計還真比不上他們。但是這種動手的玩意,燕飛是真不怕。
打桌球考驗的就是眼力和控制力度,前面燕飛還因為不太熟悉被‘下臺’兩局,到了后面,焦兵楊乾兩個就不干了:“不行,你這么打也太快了,一局我們才就打兩桿你就打完了,沒意思。要不這樣,你一個打我們兩個吧……”
燕飛無所謂,反正這兩家伙也翻不出天來。
果然,再過一會兒,這小屋里可就熱鬧起來了……
“快快快,該我了……”
“打那個,打5號,你要是打不進去正好輪到我打……”
“5號不行,我覺得9號更好,你看那位置停的多好……”
“那是6號,你看清楚點……”
燕飛無所事事地舉著根棍子,看著焦兵和楊乾兩個圍著桌球案子,吵得的不亦樂乎的。等到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他就開口催促一聲:“快點,還有多久輪到我啊?”
“別急別急,看我的,我這一桿打完,小兵再打三桿,就輪到你了……”楊乾趕緊拿著球桿,把焦兵擠到一邊,做賊似的開始瞄準。
原本是三人輪流打,一次一人打一桿的,這才沒多大一會兒,規矩又換了,換成燕飛打一桿,他們兩個一人打三桿。
就這樣還不一定能贏!
這兩家伙厚著臉皮,讓自己從打一桿升級到打兩桿,現在都升級到連打三桿了,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說讓他們連打四桿的話——這里的一桿不是只打一下,而是打進去自己的球之后繼續打,只要一直進,就一直算是一桿。
想想也是,才剛開學沒幾天,他們兩就算逃學來玩,又能玩幾次。實際上和初學乍練的區別不大,無非是不再用大頭打而已——玩過桌球的都知道,有些新手連球都瞄不準,只得用大頭胡亂戳著玩。
玩著玩著,兩個家伙就被燕飛欺負的沒脾氣。楊乾還找理由:“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現在和周大臉熟了,經常去他那里玩是不是?好啊!偷偷去玩不叫我們,真不夠意思……”
“就是!”焦兵和他同仇敵愾。“算了,咱不和這沒義氣的打桌球了,咱去打乒乓球……”
打乒乓球……
燕飛問他們:“你們現在可是逃學,敢去學校嗎?”
“笨!”楊乾鄙視他,好像他這個問題多白癡似的。“不去我們學校,去別的學校啊!都是這么干的,去別的學校玩,免得被自己學校老師抓住逃課……”
原來逃課也有這么多學問啊!
燕飛深深的慚愧起來,自己逃課都是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說不去就不去。還真不知道逃課,還有這種逃法。
趁著下課鈴響,燕飛又跟著這兩個逃課專家,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附近一所中專校園——為什么雄赳赳氣昂昂的,這個也有說法,用楊乾的話來說,千萬別露怯,不然校門口的保安會問的。
本來兩人還準備去蹭別人的球拍用,燕飛看有空的乒乓球臺,干脆在校園小賣部買了一副球拍,和這兩個玩了起來。
結果和打桌球沒兩樣,只要是動手的活動,這兩人怎么也不可能打得過燕飛這個怪物。兩個人半個下午什么都沒干,出了一身汗,全部是撿球累出來的……
就在兩人氣喘吁吁,累的都快要和狗似的吐舌頭的時候,燕飛的手機總算來了他想要的電話。
“燕飛,你現在在哪兒呢?回家沒有?”電話那頭傳來王所的聲音。
“沒呢,來市里一趟,順便看看我的同學,正在他們這里玩呢!”燕飛笑著道。
“那正好,你趕緊過來市二院一趟,市體委的一會兒也過來,給你們調解上午的事兒……”王所說完還不放心,又叮囑道。“你可別犯牛脾氣了,反正人你都打了,氣也出了。現在無非就是讓你賠點醫藥費什么的,你可別再惹出別的什么事兒了。我可給你說,這次我可沒告訴你舅,你要再耍脾氣,我可就不管了,直接喊你舅來……”
燕飛哈哈一笑:“放心吧!”
王所能放心才怪,掛上電話,盡量掩飾住心里的不安,對旁邊的幾個人說道:“他一會兒就來,你們放心,醫藥費他肯定沒問題的……”
旁邊有個一看就是領導的人笑呵呵地說道:“那就行。這次的事兒其實也不怪燕老板,都是年輕人,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看不慣一些社會丑惡現象,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就是就是!”另一個中年人接口道。“說起來燕老板可是為我們市的發展,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別的不說,單是讓咱們萬城黃牛在香江都有了些名氣,這就是一大功勞啊!對待這種年輕人,大家還是應該包容點的,你們說是不是啊?”
“嗯嗯嗯……”周圍一群人都是連連點頭。
省體委派下來的主考被揍的他媽都不認識了,這是何等的大事兒。人還沒送到醫院的時候,消息已經傳了開來,有人冷靜點就趕緊打聽一下具體情況,有些脾氣火爆點的,當時就跳腳直喊誰這么大膽……
事情的原因經過弄清楚也不難,但是打人者的身份,就讓人為難了。
這是市里年輕的企業家,為萬城市做過貢獻的人。只要有心人一打聽就知道,燕飛的這個名字,可是在市里主管經濟的大領導那里掛著號的,現在正興建的養牛基地,也算是萬城地區一件大事。
于是就有人旁敲側擊的,在領導那里提了一下。
結果不出意料,領導聽說之后,就是哈哈一笑:“年輕人嘛,就是有沖勁兒!正好這馬上上面要來考察咱們當地的黃牛養殖情況,正需要他這個養牛大戶,沖到前面去……”
再于是,市里這邊的相關負責人,就開始和孫主考的單位聯系協調這事兒。
一開始孫主考的單位也是火冒三丈,我們派下去人當主考,到了你們那里連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證,這是何等打臉的事兒啊!
可是后來一聽說打人的是個這么一號人,也是頭大的很:小孫這個人,就是太年輕啊!年輕人辦事不牢,得罪誰不好,非得得罪這么一個人,現在倒好,他挨頓揍進了醫院,留下個爛攤子下來……
現在都知道經濟掛帥,人家市里一家名氣不小的企業的老總,和一個小小的工作人員相比,孰輕孰重,那都是不用說的。
體委這種單位一向又是比較低調的,知道要是把事情鬧大,自己臉面上也無光,直接就接受了這邊調停的建議。
等到燕飛開著車來到市二院,王所已經和一群人等著了。
看到燕飛來,王所先上來介紹人,無非就是市里體委的幾個人,還有兩個過來協調的政府工作人員。燕飛和這些人見面也都客氣的很,一個個的打過招呼,就深刻承認錯誤:“這件事我當時是有點沖動了,讓各位跑來一趟,實在麻煩的很。這么著,一會兒晚上都別走,我請客……”
你要早這樣,我犯得著這么頭疼嘛!
王所看到此刻燕飛的表現,簡直就和不認識了他似的——果然,能成為暴發戶土財主資本家的人,都不簡單啊!
一行人進了病房,快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燕飛的態度生效了。一個領導發話了:“這樣吧,王所你帶著燕老板進去,人少點,說話也方便,你們先聊幾句我們再進去……”
其實言下之意就是,讓王所帶著燕飛,進去先道個歉,然后他們再進去協調一下,燕飛出點錢,這事情也就算了。
就是這么簡單,現在不都講究個一切以大局為重。市里要發展經濟,對燕老板這種能帶頭致富的企業家,態度肯定是要適當寬容一些的。
燕飛一臉的感激:“多謝幾位了,真謝謝了!我也不多說了,晚上咱們酒杯里見我的誠意……”
那幾位也笑呵呵的:“燕老板客氣了,你進去就是隨便說幾句,也不用太讓自己為難。畢竟咱們是一起的不是?”
那是當然,咱們好歹都是萬城人,他一個外來的,還能怎么著?沒看現在他們單位都不愿意來人管這么個破事兒……
王所看著燕飛的態度,心里總算放了心。
拉著燕飛進去,對著孫主考努努嘴:“去吧,有什么話就說吧!”
聽到他說話,孫主考才發現他們進來,頓時渾身一個哆嗦:“你來干什么?”
見他想要叫人,燕飛兩步跨上前去,拉住這位孫主考:“一會兒給我小心點說話,聽見沒有?”
說著話就伸手在兜里摸了一會兒,摸出來一個小本本。
然后一臉的惆悵,還是那種三江水都洗不去的悵然:“本人雖然事業有成,可惜一直身有殘疾,大家都忘了,其實我一直是個身殘志堅的人。你看,這是我的殘疾證,間歇性的精神障礙啊!記住了,待會兒說話要是不小心,別怪我犯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