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預感的一點沒錯,自己的牛,真的是要被人強買了。
他回來得挺及時。
當他推開人群,就發現,有一個壯漢正牽著自己的牛要走,而黑子則是在拼命拉扯著牛繩和對方爭奪。可黑子一人明顯是顧此失彼另一邊,還有人正在解其他三頭牛的韁繩。
黑子也看到了有人在解自己的牛,可是此刻他還要顧著不讓人牽走手上的這頭牛,急的大喊大叫著。好在他知道燕飛就在附近,干脆扯著嗓子開始大喊:“飛哥,飛哥,你快來呀……”
那個和他爭奪的漢子呵斥道:“這價格給你就不錯了,幾頭牛我們一起要,你還想要多高的價格?喊誰來也沒用……”
黑子根本顧不上聽他說什么,只一個勁兒地喊著飛哥飛哥。
這情況,對燕飛來說,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他上前先走到黑子身邊,伸手抓著牛繩,對黑子道:“別喊了,我在這兒,松手。”
黑子頓時一臉驚喜,下意識地松開手,告狀似的對燕飛道:“飛哥,他們想強買咱們的牛……”
一句話沒說完,只見燕飛的胳膊一抖,那原本還被那個漢子拽著的牛繩,就全部到了燕飛手里。接著牛繩就被塞到了自己的手里,聽到燕飛說道:“牽好了先。”
黑子迷迷煳煳接過牛繩,就見燕飛朝另外三頭牛拴著的地方走去。
這時耳邊才傳來一聲慘叫:“啊……”
回頭看去,只見剛才還氣勢洶洶和自己奪牛的漢子,雙手握在一起,開始哀嚎起來。
這一聲嚎叫,讓黑子醒過神來,朝著那漢子幸災樂禍道:“你特么就感激大爺吧!要不是大爺我嫌原來的牛繩太糙手給換了繩子,你特么手都得再脫一層皮!”
這個倒是真的,原來這些牛買回來的時候,牛繩都是農村用的又粗糙又結實的類似草繩一樣的繩子。黑子這廝偷懶,嫌來回牽牛的試試,那繩子拴在柱子上不好解開。想著反正養牛場的牛也不用干活,就給換上了光滑一點的尼龍繩。
剛才燕飛勐地一抽繩子,他那力氣,這漢子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抽走了繩子。想當然的,那正使勁拽著牛繩的手上,被繩子抽掉一些皮也是難免。
所幸是光滑的尼龍繩,現在不過是點小傷,就是火辣辣得疼得厲害。如果是原來那種糙繩,那這家伙有得樂了!估計得有一段時間吃飯都得人喂了。
也正因為黑子這廝換過了繩子,當燕飛走過去另一邊的時候,那三頭牛都已經被人解開了兩頭了。
那兩人牽著牛還沒走兩步,就被燕飛趕上,直接扯著牛繩就是一下。頓時又有兩人覺得手上一空,然后覺得手上發熱,接著才有火辣辣地感覺傳來。
有過類似經的人才知道,這種情況傷倒是未必多嚴重,也就是磨破點皮,但是那種繩子和手急速摩擦,帶出來的那種疼,可是真難受。
第三個人這會兒總算也解開繩子,根本不知道背后發生了什么情況,就哎吆一聲,被一腳從背后踢得抱住了拴牛樁。
燕飛上去拉住他慌亂間松開的牛繩,這才朝黑子走過來,問道:“他們開價多少一頭?”
黑子此刻還正為他及時趕到高興著,被他一問,立刻又氣憤道:“他們說全要了,一頭只給了三千二。”
燕飛沉吟了一下,低聲道:“下手輕了!”
在各行各業的人類之中,靠天吃飯靠地為生的農民,一向就是弱勢群體。
實際上見識過牛市上的情況的人都知道,在牛市上,大型牲畜交易中類似強買強賣的情況,向來是屢見不鮮的。
即使是過了多年以后,在一些省市交易牲畜的大型市場上,想要宣傳自己市場口碑的時候,喊出來的口號中,主打的也必然公正交易,絕無強買強賣現象。
這種強買強賣的情況,前面就已經說了。固然是有些農民養牛付出了心血感情,想要把牛賣個高價。可實際上,也不乏有牛販為了賺點錢,故意壓低了價格,甚至和牛市的牛經濟們勾結起來,坑這些養牛的農民。
像三岔河的那種鄉鎮牛市,情況相對還會好一些。那里牛販少,一般買賣雙方都是農民,買牛回家也是要繼續養著的,價格上雙方還是比較容易達成一致的。
而且那里牛市上的牛經濟,基本上也都是土生土長的人。像黑子他哥小黑,從父親那一代開始就做牛經濟這一行當,還是要顧忌一下口碑的。
就算是這樣,燕飛第一次和小黑的認識,不也是挺不愉快的嗎?雖然當時那頭牛他們給的實際價格并不低,但是人家賣主都不愿意賣了,他們還那樣要牽牛走,不就和強買差不多了嗎?
至于縣城上,那情況就比較嚴重了。這里來賣牛的都是周圍鄉鎮上來的,加上牛販們也多,而牛市上的牛經濟和牛販們為了利益,當真是什么都干得出來了。
這一年來牛價一直在漲,經過燕飛養牛場育肥過的牛,至少也能賣到三千八以上了。如果對方出價三千六七,那還能算是有點強買。但是,你出個三千二的價格,那你還不如直接動手搶算了呢!
所以才有燕飛這么一句‘下手輕了’的感嘆。
至于說燕飛上次帶著姑娘來牛市,為什么沒遇到這樣的事兒?這個,那糞坑里的冤魂張老三表示,還不是因為老子死得早?從頭到尾連個正面出場的機會都撈著不說,還整天被人當反面教材提來提去的。
就在燕飛和黑子嘀咕兩句話的功夫,那邊強買牛的人們也都反應過來了。幾個人一邊捂著手嘴里吸熘著,一邊罵罵咧咧地圍過來了。
燕飛冷眼看著這群人,黑子在他后面緊張地扯了扯他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叮囑:“飛哥,人多得很,顧忌點名聲啊!別打死人了!”
看熱鬧的肯定是人多了。
哪怕是一般的交易,也會有不少人過來看看熱鬧。也不都是閑人,大多是為了了解一些交易的價格,方便自己賣牛或是買牛的時候,心里有個譜兒。
而黑子他剛才大叫大嚷的時候,圍著的人就更多了。
估計大家也都是司空見慣了牛市的這種情況,看得人雖然,小聲議論的也不少,可也沒誰敢出來得罪這些牛市上的有實力的團伙。
何況這個團伙現在露面的,總數就有七八個人了。兩三個年齡大點的,看著像是牛市廝混的,另外幾個年輕的,估計就純粹是幫閑了。周圍還有往這邊趕的,至于這些看熱鬧的人中,還有沒有他們的同伙,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燕飛一邊看著這些人,聽著黑子的叮囑,就小聲嘀咕了一句:“咱們以后還要經常來的,為了以后少點麻煩。現在也是時候,揚名立萬了吧!”
他說的雖輕,黑子卻是瞬間熱血上涌,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伸手從他手里拿過那三條牛韁繩,低聲道:“對,也該讓這些黑心牛販們,知道知道咱們養牛的,也不是好惹的了!”
雖然熱血上涌,這家伙到底還是保留著理智,說完還不忘再次叮囑:“飛哥,下手輕點啊!死人了可就不好了!也別傷太重,那個叫防衛過當……”
這家伙還懂得什么叫防衛過當,可見以前廝混的時候,也是沒干什么好事兒,要不正常人誰關心這個啊!實際情況也真是如此,如果有人認識進過派出所的小混混,或者找個警察了解一下,就會知道,這些越是不正混的家伙們,越是比一般人都懂法律知識。
燕飛聽著這家伙嗦,也是無語得很:“你嗦不嗦?”
說了一句,看著那些人也都圍上來了,就上前一步,朝著四周掃視了一圈,然后勐然吸了口氣,對著這些罵罵咧咧地人朗聲說道:“你們,誰是領頭的?”
那幫人見他這么囂張的問話,都是一愣,接著就爆發出了更大的叫罵聲。
無非是說些我們是做買賣,你這么動人如何如何?他們畢竟只算是撈偏財的,不算是什么純粹的混混地痞,一時半會兒倒還沒人上來動手什么的。
這時外圍又傳來了喊聲:“讓讓讓,讓我們進去看看,發生什么事兒了?”
接著人群讓開,一個帶著兩個年輕小伙的黑瘦漢子就走了進來。
這黑瘦漢子穿得挺體面,西裝皮鞋的,怎么看都和這牛市格格不入的。明明瘦不拉幾的,還故意腆著肚子擺個譜兒,裝得似模似樣的。
進來先是看了燕飛一眼,就對著那幾個捂著手的人說道:“都吵吵嚷嚷做什么呢?你過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兒?不就是做個買賣嘛!鬧什么鬧呢?”
說個話和電視上領導人講話似的。燕飛懶得看他擺譜。當然為了避免等下動錯人了,所以他還是很‘善意’地又開口問了一句道:“你是領頭的嗎?”
可惜,不識好歹的人真的太多了,所以燕飛這次的‘善意’,就被人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