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帶著一點忐忑一點期待,厚著臉皮敲響了林保國家的大門。
敲了幾下才聽到里面有人答應,還好,開門的不是向蕊,是向蕊的老媽。
這老太太一看見燕飛就高興,熱情得不得了,一個勁兒地怪燕飛這段時間怎么不常來玩了。燕飛東拉西扯了幾句,才把來意說明,老太太一聽,二話不說就跑里面叫向蕊了。
中午頭的估計向蕊正在里面帶孩子睡覺,被喊了兩聲才在里面答應。
老太太一轉頭,已經替女兒把這事兒給應承下來了,還再三保證,一定把燕飛這事兒給辦得漂漂亮亮的。
接下來就又開始夸燕飛,還是那套說了幾百遍的說辭,就是外孫現在胖乎乎多乖之類的。實際上還是感激燕飛給送湯。
雖說現在生活好了點,可是坐月子的女人奶水不夠吃依然算是常事兒。有的孩子沒奶吃了,不少家庭就只能喂點藕粉什么的,條件更差點的,就只能在熬好粥的時候,從粥上層撇下來點那層稀湯喂孩子了,甚至還有不少直接用面湯喂的。
還是經濟條件差了點,奶粉這東西現在喝不起的大有人在,平時不少人都是看望老人的時候,才拿著當禮品的,算是好東西了。
向蕊一出來,沒用燕飛開口,老太太就替燕飛把事情說了。然后就讓向蕊趕緊去辦,連向蕊說等孩子睡醒了再去都不行。還交待說,一定要說自己是代表夫妻倆來的,一定要多提幾句林保國。
然后還從屋里扒拉出來兩瓶酒,讓向蕊拿著去。提親這事兒本來該燕飛跟著的,不過老太太稍微問了兩句,就做出了決定,沒讓燕飛跟著。
談話的時候,向蕊這個舅媽總算是沒給燕飛臉色看了,還多少給了個笑臉,燕飛心想大概是與她看起來瘦了不少有關。
老太太人雖然是農村來的,見識少了點,可對這事兒可不含糊,拎得清。知道提親的人身份越高,雙方就都有面子,能成的幾率也就大點。至于不讓燕飛跟著去,這是為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就不用解釋了。
這個事兒燕飛不懂,是老太太等到向蕊出了門,給燕飛解釋的。看燕飛坐臥不寧的樣子,還讓他有事兒盡管去忙,說這個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辦好的,也就是先去探探口風,了解一下對方的意向。
燕飛走在路上的時候也想明白了,老太太讓向蕊搬出來自己保國舅的身份,明著說是給自己抬身價,暗地里多半是有點借著林保國的身份壓人的意思。
而且老太太這自備禮物的熱情勁兒,不管向蕊去了能不能成,以后自己也欠了人家老大人情,一時半會兒的反正是還不清了。她那兩瓶酒,將來指不定能換自己多少酒呢!
怪不得這老太太能把女兒嫁給當時挺搶手的林保國,感情精明著呢!
這么想是有點小家子氣了,東西什么的燕飛也不在乎,再說兩家的關系在這兒,人家也是好心為自己。不過倒是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年頭什么人都不能小瞧,哪怕是個老太太。
林保國現在已經低調走馬上任三岔河鎮派出所的副所長了,那個姓王的,就是說自己考試三分有點‘偏科’的所長都調走有一陣子了。至于去哪兒,燕飛才不關心,走了就好。
對于這個當面笑嘻嘻轉頭就‘出賣’自己的所長,燕飛可是沒什么好感——他現在還記著人家買他野兔野雞,給林保國‘告狀’的那事兒呢!那可是他第一次上街賣東西,記得清得很。
一溜煙兒回到養牛場,就發現這里的人真多,和聚會似的,能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的。
能來的是些熟人,比如自己認識的焦兵楊乾這些同學,還有些面熟的,以前多多少少打過交道,和龐發黑子等人熟的一些。就比如說上次司家兄弟事件來幫過忙的一些,還有上午自己扛石頭跟自己后面的那些;不該來的就一個,一個面相憨厚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間的男人。
別人介紹才知道這是大嘴婆的兒子,沒別的意思,就是來求情的。
燕飛那大石頭往那兒一放,短短半天,大嘴婆一家人連大門都沒法出了。就算關緊大門,也照樣抵不住看熱鬧的絡繹不絕,來的十有都對著大嘴婆家要指指點點一番。
聽著外面的不時爆發出的哄笑聲,還有無窮無盡的竊竊私語聲,這家人在屋里藏著也是坐臥不寧。
這年頭難得有個稀罕事兒,閑人一下子就都冒出來了,當然不閑的也照樣會有點好奇心不是,出去看個熱鬧,看個稀奇,也不花費多少時間不是?甚至還有些趕集的,趕完集沒事兒聽說了順道去瞅一眼的。
大嘴婆的兒子就是來賠禮道歉求情的,還帶著禮物,啰啰嗦嗦說了半天,燕飛也沒答應這事兒,被一群年輕人推推攘攘就‘勸’走了。
至于剩下的人,就不用燕飛招呼了,黑子一個人就招呼了。這家伙人來瘋,這會兒來勁兒的很,一邊說一邊比劃:“你們都沒看見,那石頭往肩膀上一扛,就那么一下,當時腳下就踩出了這么深的腳印,這么深!”
“現在那腳印還在,不信你去看!咱爺們兒要是說半個夸大的字,你回來吐我一臉,我保證半個字都不帶還的。過個橋,那橋直接就被踩下去半尺,那是踩橋橋塌,踩磚磚碎……”
除了黑子在講述,還有幾個當初跟他們后面的年輕人,在旁邊幫他做補充證明,場面那個熱鬧啊!
燕飛也顧不得黑子在那里鬧騰了,不是在想著向蕊去徐小燕家能有個什么結果,反正自己倆都打算好了不管那老頭答應不答應,這媳婦兒是沒跑的了。
這會兒是馬永明一個勁兒的在說讓他趕緊去挪走那大石頭去。讓他煩的不行。
不但馬永明說,龐發也勸:“燕飛,你這事兒是辦得挺爺們兒的,是人就得說個服字。可是現在大嘴婆兒子也來過了,算是低頭服輸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現在搬走也不丟人,沒面子的是大嘴婆家,別人只會說你寬宏大量,辦事兒大氣。”
還是這話比較得燕飛的心,馬永明也是反應過來了,自己這么只知道讓這小子趕緊去,忘了這小子的脾氣,估計再說一萬年他也未必會去,當下就改口了:“都是一個鎮上的,就算他們家有錯,這一天時間也差不多了。你看原來就算司家兄弟那樣的人,一旦別人低頭認輸,也都會給人留點退路,對不對?你總不能連那兩兄弟都不如吧?”
“就是,有這么一次,我相信就算這姑娘他爸暫時不同意,也絕對不會再有人敢去提親了。媳婦兒好找,犯不著冒著這么大風險不是?你這石碑一立,立威的目的就達到了,人家都來人賠罪了,再繼續放著,那就有點欺負人了。”
“對!今天可是大集,街上的人多著呢!別說街上的人,有些鄉里過來趕集的聽說了都去看熱鬧,回去一宣傳,十里八鄉都能知道,誰還敢給你搶媳婦兒啊?你現在就該表現得寬宏大量點,目的達到了就行了,何必再落個得勢不饒人的名聲?”
這倆你一言我一語,算是和燕飛扛上了,一副你不趕緊去辦我就一直勸的架勢。
徐小燕姑娘一直在旁邊聽著呢,這會兒就覺得這兩人說的也有道理。一個鎮子上的,弄個大石頭放人家門口,雖說隔著條小路,可也和堵門沒區別了。堵一下立威就行了,現在目的也達到了,一直堵著也不合適,見好就收吧!
姑娘這樣想著,就拉了下燕飛,低聲道:“要不,咱去把那石頭弄走吧!反正咱們也出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