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單身狗只能傻笑 陣法世界迎來了黃昏,這個連真神都能夠誅殺的危險世界同樣有晝夜之分,在黑夜逼近的此刻,兩顆一大一的太陽不得不收斂起炙熱的光輝,緩緩沉向大地。
夕陽如血,染紅了半片蒼穹,幽暗而妖艷,亦如那被骯臟的怪物血液染紅的蒼夷大地。
這片冰冷的血紅大地是連怪物都畏懼得不敢靠近的“地獄”,因為那“地獄”的中央站著一個比怪物更加可怕的魔鬼。
冷艷的銀發,蒼白的面容,被鮮血染紅的身軀,呆滯的墨黑眼瞳以及眼瞳里不斷旋轉著,仿佛正在向無盡的永恒旋轉著的金色漩渦——這一切構成魔鬼的表象并沒有太多可以被描述夸大的“恐怖”,既沒有猙獰的肉軀,亦沒有駭人的氣息,甚至連“靈魂”的存在都根感覺不到。
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皮肉,又似是靠那金色漩渦作為齒輪而運作的冰冷機器。
但或許正因為連“感情”都沒有,這只銀發的魔鬼才更加像一只“魔鬼”,那無形散發著卻如此真切的死物氣息,再加上因為身沾滿了血液根無法從血紅中看清它的面容,任由誰看見它都難以聯想到“人類”,更加不可能分辨出,這只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魔鬼其實是 “石白?”
李晨曦緩緩睜開了眼睛,朦朧模糊的視線里,第一時間便看見了這片血紅色的世界里離自己最近的銀發魔鬼,事實上她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這只面目非的魔鬼的真實身份,但出于能,她呢喃著念出了那個她蘇醒的瞬間便下意識去擔憂的少年的名字。
只不過下一個剎那,意識稍微清醒后,她立刻就認出了銀發魔鬼的真正的身份。
即使銀發和鮮血改變了容貌,即使冰冷無息的模樣抹去了人形,她依然能夠辨認出眼前的“銀發魔鬼”是那個她才認識沒多久,卻已經這般牽掛的少年。
“石白。”
她再次輕聲呼喚了他的名字。
只是名為“石白”的少年,沒有給予任何回應,那雙充滿光明的黑色眼睛,此刻充斥著璀璨的金色,宛如漆黑的陰霾,仿佛將靈魂禁錮其中。
少女眉頭微微皺起,刺鼻的血腥氣味和稍一側頭就能瞥見的殘肢斷臂的地獄景象,很容易便能夠猜想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也很容易能夠推測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當她連續兩聲呼喚后,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的只剩下殺戮能的銀發魔鬼,會做出怎樣的行動,再明顯不過。
“石白!”
但,她仍舊用更大的音量,第三次呼喚了他的名字。
終于,或者果然,銀發的魔鬼緩緩低下了頭,冰冷的眼瞳里倒映出了她的身影,然后被金色的漩渦一遍又一遍地攪成了碎影。
它低聲嘶吼了一聲,沒有任何情緒,像一只嗅到獵物的野獸。
然后它向她伸出了沾滿血液的雙手。
那是握住“惡魔之手”后被同化的魔鬼的雙手。
這雙手已經撕碎過成百上千只怪物,將淋漓的鮮血和骯臟的內臟灑滿了荒蕪的大地,用殘酷的死亡將這個殘酷的世界裝飾得更為殘酷。
地獄三頭犬赫拉特見證了不久前的血腥屠殺,那雙魔鬼的血手和那撕碎獵物的殘忍手勢它已經看過無數遍,直到此時此刻依然在它的腦猴回蕩不止,宛如夢魘。
因此它知道,終于意識到被一直忽略的鮮活生命就綁在自己腰間的銀發魔鬼,會憑借能做出怎樣的行為。
——它一定會在一瞬間將腰間的少女撕成碎片。
亦如那些怪物的悲慘下場,那具溫熱的美麗只需一秒鐘就會被撕成碎肉,滾燙的鮮血和黏稠的內臟即將灑落在污穢的地面,被塵灰玷污,淹沒在骯臟的穢物之中,然后在時間的流逝中散發惡臭,直到連氣味都徹底消失。
而可笑的是,
少女曾為了少年拼盡力,直到昏厥的前一秒都強裝出笑容和熱情來安撫少年的擔憂。
少年曾為了少女燃燒意志竭力奔跑,一次次在跌倒后重新爬起來,哪怕已經痛苦萬分遍體鱗傷,也依然在拼命保護少女,直到最后甚至為了保護她而不惜化身殘忍的魔鬼。
他們為了對方甘愿犧牲自己,他們的愛情如琉璃般純凈而美好。
但就在此刻的這一瞬間,為了拯救少女而化身魔鬼的少年因為喪失了人性和理智,終于因為殺戮的能將魔鬼的血手伸向了被他拯救的少女。
他為了救她嘗距果后,卻仍舊在最后的最后不得不飲下“親手殺了她”的永恨之酒。
將美好的事物徹底撕碎,這就是所謂的悲劇。
但赫拉特不曾見過比眼前這一幕更可笑,更可悲的悲劇。
即使是這只無比憎恨“愛情”的單身狗,也難免失去了原的興奮,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憐憫和同情的情緒。
只不過它無力阻止。
它唯一能做的,便是冷眼旁觀地見證悲劇的誕生和收場,然后在接下來的生命里贊嘆這一段偉大的“愛情”,同時唾棄這一段可笑的“悲劇”。
“吼。”
赫拉特低吼一聲,為美好的愛情獻上一聲無濟于事的“祝福”。
李晨曦剛剛蘇醒,所以她并不知道在她昏迷期間,眼前這雙血手是如何撕碎獵物的,更不知道正向她緩緩逼近的手勢創造出了多么殘忍的死法。
但即使不知道,也很容易通過此時身處的地獄景象猜測出那悚然聽聞的事實。
那雙被金色漩渦占據的冰冷眼睛已經無法裝下她的倩影。
他眼里的世界,他眼里的一切,包括他眼里的她,都只是被一遍又一遍輕易攪碎的卑微泡影。
——銀發的魔鬼會毫不猶豫地撕碎眼前的生命。
李晨曦清楚地意識到了這個冰冷的現實。
然而即使如此,她呼喚了三次他的名字后,依然沒有停止。
“石白石白石白”
不需要多余的言語,只需要呼喚他的名字。
她慢慢地旋轉了被橫綁在他腰間的嬌軀,終于雙腳落地,與他相對而立。
由于粗糙的布繩將他們纏繞在一起,所以她的身體緊緊地貼著他。
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的冰冷,那原溫暖的懷抱此時宛如冰窖般寒冷。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伸出雙手薄了他的腰,用力,更加用力地將他抱緊,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里,又似乎想要融入他的靈魂中。
即使那雙沾滿血液的魔鬼之手已經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即使下一個瞬間死亡或許便會降臨。
即使如此,她依然用力地將他抱緊,深情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石白”
這樣的做法并非放棄了掙扎,也并非尋求生命最后的余溫。
她之所以在此刻沒有試圖逃離,反而緊緊地丙,并不是因為認定了逃生無望,而是因為她相信他。
她堅定地相信著他,相信即使化身為毫無人性的魔鬼,他也不會傷害她。
這樣的“相信”充滿了少女的感性,可以是單純,也可以是愚蠢。
李晨曦當然不會接受自己是單純的少女,更不會承認自己是愚蠢的花癡,所以對于這份信念的誕生,她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想出了許許多多理性的依據。
這些理性的依據俯拾皆是,比如——
比如,那條用衣袖制成的粗糙布繩沒有斷裂,直到此刻都緊緊地將他們綁在了一起。
比如,即使身處血腥的地獄之中,即使成百上千的怪物被撕成了碎肉,離他最近的她依舊毫發無傷。
比如,黑色的光束依然從四面八方射來,試圖殺死他們,但黑光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部擋住,而這道屏障將她也籠罩在其中。
比如,那雙握肩膀的血手并不像表面那般無情冰冷,在緩慢增加力量的同時也在更為明顯地顫抖著 他不會傷害她的理性依據很多,使得這份信念變得更加可靠。
然而最重要的,
最發于真心的依然是,
在她眼里,他絕不是銀發的魔鬼。
只是稍微變了一下模樣的——
“石白。”
再一次溫柔而深情地呼喚他的名字。
她從未曾想象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無法自拔地愛上某個少年,即使認識到這是無可救藥的迷戀,也依然心甘情愿拋棄理性,瘍沉醉其中。
若是昨天的她,絕對會嘲笑此刻的自己。
但此刻的她,心中唯有甜蜜。
他保護了她,不惜化身魔鬼。
她之所以能夠重新睜開眼睛,她之所以還活著,部都是因為他拼盡力保護了她。
在她昏迷期間,到底經歷了一段怎樣痛苦卻動人的故事,再如何想象也絕不過分。
而只要稍微一想象,甜蜜的思緒便徹底淹沒了可怕的猜想。
即使認識到自己正身躥蜜糖的汪洋里,或許連生命都會被此刻的甜蜜淹沒吞噬。
即使單純而愚蠢,
她也依然無法自拔地瘍緊緊丙,深情地呼喚他的名字。
“石白。”
她相信他,
即使化身魔鬼,
他也絕不會傷害她!
赫拉特緩緩瞪大了狗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那雙握住少女肩膀的血手沒有如它想象般一剎那將少女的身軀撕成兩半,而是顫抖了許久,最終慢慢滑落,抵達了少女纖細的腰間,然后溫柔地薄了她。
少女緊緊地迸魔鬼,魔鬼最終回以了絕不應該存在的溫柔的擁抱。
它分明還是那只依靠能行動的,沒有思維和情感的魔鬼,為什么會這樣?
難道,溫柔地對待懷里的少女,也成為了這只銀發魔鬼的能?
抑或者,少女的深情感化了無情的它?
赫拉特想不出答案,最后只好歸結于——偉大的愛情創造出的不可思議的奇跡。
“汪!”
如此想著,赫拉特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無野性的犬吠。
若是身前有一面鏡子,它便會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那是傻到不能再傻的傻笑。
在它眼前,灑滿鮮血和碎肉的“地獄”之中,金發的少女和銀發的“魔鬼”緊緊地相擁在一起,黑色的光束不停地砸在無形的屏障上,宛如不斷綻放的煙花,將他們包圍的怪物一戎一圈地向外蔓延,卻都顫抖著不敢靠近,不敢打擾沉醉于擁抱的少女和“魔鬼”。
夕陽的余暉為蒼穹涂上了美麗的胭脂。
他和她相擁著,久久沒有分開,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黑夜和已經不再遙遠的明天。
面對這美好的一幕,
單身狗赫拉特除了傻笑,也只能,
傻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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