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個人來到火車站的時候,楊艷紅已經指揮眾人完成了對列車的整備,隨時可以出發。火然文 軟臥車廂是團隊核心成員享有的福利。劉天明把思博安排在曹新能的房間,轉身朝著鄭小月的房間走去。可是剛走出幾步,就聽見后面傳來思博的腳步聲。
“我想和你談談。”他的表情很認真。
劉天明想了想,隨手按下旁邊走廊上靠窗的椅子:“就在這兒談吧!”
“我有點兒明白你昨天在飛機上說的那些話。”
思博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身體前傾,距離湊得很近,壓低聲音道:“的確是有些不正常。那些變異生物……嗯,就是你們叫做兇尸的家伙,它們的進化速度太快了,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劉天明笑了:“我從來就不相信達爾文的《物種起源》。我寧愿相信人類是突然出現的物種,也絕不相信我們身上流著猴子的血。”
思博用手擼開從額頭上垂落的長發,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光:“一個嬰兒從生下來到會走路,需要好幾年的時間。可是那些兇尸,從蹣跚學步的喪尸到現在,連一年都沒有。我敢肯定,這件事情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劉天明沒有發表意見。他很清楚,思博在這件事情上比自己更有發言權。畢竟,思博是專業的研究人員。
“每一種生物都有固定的生長期。進化不同于生長。就像一個嬰兒先是學會說話,然后學會奔跑。當然,隨著年齡增加,嬰兒會變成兒童,說話的晉級版本就是唱歌,更高級的奔跑就是與其他人賽跑。可無論如何,唱歌這種行為永遠不會把死物說成活物,把空虛變成現實的神奇能力。就像你說“我餓了”,桌子上就會出現面包那么荒誕。奔跑也是同樣的道理,即便是速度再快的人,也絕不可能飛起來。很簡單,那是另外一種動作,需要翅膀,而不是兩條腿。”
說到自己精通的專業方面,思博顯得精神十足。他睜大雙眼,把長長的頭發用力順朝腦后,用粗大的手指關節用力敲擊著桌面:“進化需要時間,極其漫長,甚至超過了新陳代謝極限的時間。那不是區區一、兩代生物自然演化就能達到的結果,而是需要無數同種生物在不同環境下適應產生的能力。就像人類會游泳,可能是我們身上有著遙遠古代魚類的因子。很多事情沒法用幾句話說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進化就是進化,它的概念與自然生長完全不同。”
劉天明的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兇尸不是自然進化的產物?”
“當然不是!”
思博用力吸溜著鼻子,面部肌肉因為極度亢奮變得扭曲起來:“它們根本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里產生進化。這不符合邏輯,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想想你看到的那些兇尸,它們會使用武器,懂得團結合作,抓住獵物以后并不急于吃掉,而是把他們捆起來帶走……這已經超出了普通生物的界定范圍。這表明它們擁有智慧,與我們人類相當,甚至還要更加高明的智慧。”
“沒有任何東西會突然出現。就算是從天而降的隕石,也有其存在的規律。就算真的出現了這種東西,那也只是我們此前沒有發現它們,而不是它們毫無預兆的冒了出來。想想病毒爆發時那些被感染的人,那些喪尸……其實,我們都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我們一直把它們當做必須消滅的對手,卻從未想過,它們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
兇尸還有真正的身份?
思博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看見了鬼:“它們其實不是什么兇尸,也不是喪尸。它們是病毒,是侵入人體以后,一直控制著寄主的病毒。無論它們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傳播,最終目的就是以人體為基礎進行寄生。它們改變了人體構造,把感染對象變得面目全非。只有這樣,才能適應它們的要求。”
這番話聽起來真的很可怕,也是劉天明自病毒爆發以來,第一次聽到關于病毒和人類之間的全新解釋。沉默了幾秒鐘,他用嚴肅的目光盯著思博:“你的意思是,它們沒有進化,只是在生長?”
“啪!”
思博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深深吸了口氣,帶著被人理解的歡愉連連點頭:“沒錯!它們在生長,不是進化。兩者之間有著根本性的區別。我們以前都理解錯了,所有的研究方向都錯了。”
“按照它們目前的狀態,以及從病毒爆發到現在經歷的時間,我大概可以推算出它們的下一個生長階段,大概是一個月左右,甚至更短。天知道這些怪物會變成什么樣子。它們現在還不會說話,但是它們以后肯定能學會唱歌。我可沒有故意調侃,我是在說明事實。如果把病毒侵入人體的那個時候看作是嬰兒誕生,那么現在的兇尸就是少年時代。我估計它們還沒有成年……天啊!那簡直不可想象,它們的最終成熟體,到底會變成什么?”
劉天明沒有對思博的驚嘆。他抬起右手,慢慢撫摸著下巴上粗硬的胡茬,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
“病毒是種子……那么我們……人類,就是栽培這些種子必不可少的土壤?”
很簡單的一句話,把神情激動的思博拉回了現實。
非常冰冷,異常殘酷的現實。
如果不是劉天明的提醒,思博絕對不會想到這方面。
他覺得不寒而栗,壓低了聲音:“你的意思是,病毒爆發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劉天明在很近的距離注視他的眼睛,聲音同樣冰冷:“你剛才也說了,沒有什么東西會突然出現。可既然出現了,就肯定有其規律,以及邏輯。”
思博覺得喉嚨有些發干:“會不會是新北京那些人干的?我以前在那里呆過,交給我們研究的病毒樣本是另外一種東西。我仍然記得當時的研究數據。這么說吧!如果是用新北京基地里的病毒樣本,永遠不可能造出免疫藥劑。那東西太強大了,簡直無懈可擊。”
“所以我們才要按照遺言走下去。”
劉天明把視線轉向窗外,淡淡地說:“宋嘉豪是個好人。至少到目前是這樣。我們從他手上得到了很多好處,尤其是生物營養。”
思博已經很多次聽到過“宋嘉豪”這個名字。他的眉頭漸漸皺起:“我不明白,你們為什么要把我和這個人聯系起來。我不認識他。我相信他也不會認識我。”
“可是我認識。”
劉天明探出身子,用力拍了拍思博的肩膀:“雖然他已經死了,可是你還得感謝他。如果不是感覺你和他很像,你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思博想起了西北基地那些戰死的守衛者。雖然不知道劉天明在那次戰斗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但是思博隱隱猜測,那些人的死,應該與劉天明之間存在著某種關聯。
他頗不甘心地低吼著問道:“怎么,你想殺了我?”
劉天明搖搖頭:“想要你死的人有很多,其中并不包括我。”
新北京方面既然派出了懲罰部隊,就已經表明了態度。
“我們都很歡迎你的加入。”
劉天明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與思博爭論。他站起來,收起椅子,用深沉且認真的聲音說:“你必須牢牢記住這樣一個現實我們是朋友,團隊里所有人都是這樣。”
從寶雞到西安的路程不算遠。
推開房門的時候,劉天明看見鄭小月正往嘴里塞著一顆腌漬橄欖,與床鋪連接的小桌子上,擺著幾顆吃干凈的橄欖核。
蜜餞算是和平年代留下來的遺物之一,只是從商店里找到它們需要花費時間,也需要運氣。
鄭小月靠在枕頭上,優雅的姿勢看著就令人覺得舒服。她挪動了一下身體,把剩下的半袋腌漬橄欖遞給劉天明:“要不要來點兒?味道不錯。”
劉天明擺了擺手,在床邊坐下,右手很自然的摸上了鄭小月被黑色絲襪裹住的長腿。那種細膩順滑的觸感,可以讓他思緒變得寧定下來。
鄭小月從嘴里吐出一顆兩頭尖尖的核,拿起擺在桌上的礦泉水瓶子,擰開瓶蓋,抿了一口,說:“我不明白,那個叫思博的人,為什么會讓我想起宋院長?”
劉天明的微笑很是無奈:“我也搞不明白。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們都是兩個人。”
鄭小月忽然想起一個曾經聽過的笑話,不由得笑道:“會不會是靈魂附體?還是……”
話未說完,劉天明“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神情瞬間變得嚴肅,冷酷從眼眸最深處透出,充滿了兇狠無比的。
附近有!
鄭小月也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