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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二節 崇高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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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連濤已經不會動了,雷平在保護過程中也挨了跟隨者的好幾下拳腳。他覺得很無助,就像和平時期有一次接到警訊,與另外一名隊友趕往城郊某個村子,制止兩姓宗族大規模械斗。那個時候,兩邊參與械斗的人數量超過三百。那些紅了眼睛的村民根本不管什么警察,手中的槍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制約效果。甚至還有人喊出“打死警察”之類的話。

  眼前正在發生的事實,與那一幕何其相似。

  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在雷平身體里蔓延。

  他猛然抬起頭,沖著站在遠處的劉天明歇斯底里瘋狂喊叫:“你還不打算插手干預嗎?難道你就一直站在那邊看著,什么也不想做嗎?”

  只有劉天明才能制止這一切。他是團隊首領,也是這里所有人畏懼并且尊敬的絕對掌控者。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雷平吼聲望朝了那個方向。劉天明微微皺起眉頭。他很不喜歡被人脅迫的感覺,也從未想過要在這件事情里插手。可是,雷平直接把矛頭對準自己,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的態度在這種時候非常重要,甚至變成了跟隨者判斷善惡的重要依據。

  他從臺階上慢慢走了下來,很快來到雷平身邊。

  抬頭仰望著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劉天明,不知道為什么,雷平忽然產生了極其危險的預感。那種感覺正在侵襲他的神經,一種說不出的悔意在他的腦海里產生。

  果然,從劉天明嘴里說出的話,印證了雷平的猜測。

  “你想要我做什么?”

  劉天明用冷漠的目光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馬連濤,從他嘴里吐出的森冷字句充滿了殘酷:“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包括他在內,這個團隊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陳琳一直站在劉天明身后,她眼睛里閃爍著野獸般的光。惴惴不安的心理,隨著劉天明口中說出這些話,也隨之變得狂熱起來。陳琳臉上充滿了亢奮,握緊手中的格斗刀,嚎叫著撲向躺在地上的馬連濤。雷平眼疾手快連忙將她攔住,卻無法阻擋陳琳充滿了復仇欲望的執念————她以靈活的動作把刀子從空中拋給另外一個女人,對方借住,從完全相反的角度把刀尖狠狠捅進了馬連濤的肩膀。這還是雷平及時反應阻攔以后的效果。如果他的反應再慢幾秒鐘,馬連濤的喉嚨已經被那個女人割斷了。

  “夠了!”

  劉天明忽然變得暴怒起來。從他嘴里發出低沉兇狠的吼叫,根本不像平時處理團隊事務的風格:“你想干什么?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護著這個人。”

  “他沒有犯罪!”

  雷平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來的火氣,陡然從瀕死的馬連濤旁邊站起,睜大充血的雙眼,毫不畏懼怒視著劉天明:“罵人和言語上的侮辱,不是必死的重罪。你……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他。”

  劉天明心中那點對雷平堅持己見的憐憫和贊賞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不識時務的鄙夷和違背自己命令的怒火:“你覺得到了現在還能堅持所謂的法律嗎?睜開眼睛好好看清楚,外面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想要活著,就必須用刀子砍掉兇尸的頭。法律……按照法律上的解釋,兇尸同樣也是人類。它們只是被病毒感染,它們同樣沒有犯罪。可是你呢?說說看,從病毒爆發到現在,你殺死了多少頭喪尸?多少頭變異怪物?那個時候,當它們張開嘴,打算啃斷你喉嚨,吃掉你身上肉的時候,你怎么沒想過什么該死的法律?”

  劉天明很少使用如此犀利的話語。雷平的所作所為激起了他的憤怒,這些話也產生了極其微妙的效果。所有在場的跟隨者紛紛用敵意目光盯著雷平,后者的身體也變得顫抖,然后搖晃。他后退了好幾步,臉上全是失魂落魄的神情。

  雷平忽然覺得,自己失去了堅持的立場。

  劉天明抓住了問題核心,徹底擊毀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最大道德倚仗。

  “無論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子,活下去使我們最大的目標。為此,我可以不擇手段,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有自己的堅持,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也要看看具體環境和時間。我們都會犯錯,無論是忠于職守還是服從于自己的良心,都必須做出在自己看來正確的選擇。你得學會理解,學會適應。有些時候,殺人不是一種邪惡,而是一種維護正義的善良行為。”

  說完,劉天明嘆息著搖搖頭,轉身從人群里離開,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陳琳用尊敬崇拜的目光注視著劉天明的背影,直到他走進房間,關上房門之后,陳琳才從旁邊的女人手里接過格斗刀,朝著無法動彈的馬連濤脖子上狠狠捅進去,帶著說不出的酣暢,用力割斷了那個位置的柔軟組織。這個可憐的辱罵者頓時睜大雙眼,兩只手不由自主在喉嚨上亂摸,卻怎么也止不住從傷口里大股噴濺的血。

  低于零下的低溫凍住了熱血,馬連濤的尸體很快變得僵硬。以陳琳為首的幾個女人把他從地上拖起來,用鐵絲和釘子固定在路邊的電線桿上。在散漫的燈光照射下,就像一塊從電桿中間凸出來的異物。

  狂熱喧嘩的氣氛很快冷卻下去,圍觀的人群漸漸散開,回到各自的房屋。在缺少娛樂的日子里,毆打、辱罵、殺人之類的行為,都會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跟隨者們行使正義的邏輯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強烈,最多也就是一種看熱鬧的心理。他們喜歡在適當的時候顯出存在感。這樣做,既服從于團隊規則,又可以在服務員當中給自己加分。用實際些的話來說,就是以后交易的時候,可以用更低的價錢,換取到夠多的好處。

  黑暗的天空中大雪紛飛,雷平呆呆地站在空地上,默默注視著被鐵絲捆在電線桿上的馬連濤,整個人仿佛一尊正被落雪堆積,并且掩蓋的雕像。

  劉天明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逐漸變成白色的雷平。

  鄭小月走過來,挽緊他的胳膊,頗為擔憂地說:“你就不打算去勸勸他嗎?不管怎么說,雷平也是很早就跟著我們走到現在的人。就算你不喜歡這個人,也要給齊隊長和黃河一個面子。”

  “沒用的。”

  劉天明端著一杯熱茶,他吹開杯子里的茶梗,抿了一口,淡淡地說:“雷平和他們不一樣。他很執著,甚至應該說是固執。勸說,只會讓他覺得你變得軟弱,有了更多據理力爭的機會。”

  “可你至少也應該把他勸進來啊!”

  鄭小月很是擔憂地望著黑洞洞的外面:“那么冷,還下著雪,他會被凍死的。”

  “雷平不是那種甘愿等死的人。”

  劉天明嘆息著說:“我有種感覺,他不會跟著我們走下去。他的想法與我們格格不入。他不是我們的敵人,也不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面。他只是生錯了時代。錯誤的固執和信念會毀了他。誰也幫不了他。想要改變……只能靠他自己。”

  鄭小月有些疑惑:“你是說,他會離開團隊?”

  劉天明點點頭:“肯定的,我一直有這種感覺。”

  談論沒有繼續下去,房間里陷入了沉默。

  預感很快變成了真實。

  天快亮的時候,劉天明接到了來自樓頂警戒人員的臨時通訊,對方報告:雷平帶著背包和武器離開營地,朝著南面方向獨自走去。

  團隊里任何人都有來去的自由。可是帶著食品和武器離開的行為,就必須絕對禁止。聽著通話器里警戒人員“要不要把他抓回來”的詢問,劉天明沉默了幾秒鐘,平靜地說:“雷平正在執行秘密任務,是我讓他去的。繼續警戒,保持安靜。”

  鄭小月從被窩里探出頭,用復雜的目光看著關閉通訊,已經睡下的劉天明:“怎么,他還是走了?”

  劉天明“唔”了一聲,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

  他翻了個身,背朝著鄭小月。

  不可能所有人都認同自己的理念。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存在分歧。

  雷平帶走的東西并不多,看在齊元昌與黃河的份上,就當做是送給他的臨別禮物吧!

  惡劣天氣的籠罩區域顯然并不包括南方。雷平沿著高速離開廣元,朝著綿陽方向走了一個白天,就覺得不是那么寒冷,天空中甚至出現了陽光。

  他的運氣不錯,搞到一輛車。從其它車輛殘骸中弄到汽油,雷平把車子駛離了障礙重重的公路,從小路朝著南面前進。

  對于未來,雷平也是一片茫然。

  他不像劉天明一樣有著固定目標。

  雷平想去找齊元昌。

  這個目標聽起來很是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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