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廖秋的異能,劉天明倒是很清楚。
機械控制也分為不同的等級。隨著進化程度加深,廖秋對機械的控制能力就越強。在精細化物件的操作與分解方面,體現的就更加深刻。液化后的身體不是變成水,而是介于半固體和液體之間的一種形態。它們同樣存在顆粒大小的問題。用廖秋的話來說:他現在液化以后的身體顆粒無法進入生物檢測儀。如果想要真正控制,讓這臺機器按照自己的心意運轉,就必須達到更高的進化程度,使身體液化以后擁有更敏銳的接觸感。
至于那臺從體育學校帶回來的電腦,廖秋就更是沒有嘗試。修復電腦機件與解析程序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廖秋可以用完美手段把前者做到極致,對于后者,他卻只能是一頭霧水。很簡單,那需要對程序和電子邏輯具有相當知識的專業人員,而不是普通概念的機修工。
事實就是這樣,劉天明也沒有辦法。
沉默片刻,他長嘆一聲,輕輕拍了拍廖秋的肩膀:“這兩件東西就歸你保管,尤其是那臺生物檢測儀,盡快控制它。我需要密碼,我想看看,宋嘉豪那個混蛋到底給我留了些什么東西。”
廖秋咧開嘴笑了。他很喜歡這種被重視的感覺。
“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出發,去廣元。”
劉天明認真地說:“你得整備車輛,還有飛機。你小子……沒想打出去一趟回來,變成了整個團隊最厲害的人。加油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廖秋臉上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他是真的很喜歡劉天明。其中一部分是戰友之間患難與共的情誼。就像戰士,在同一個營房,同一條壕溝里呆久了,大家就成了兄弟。至于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劉天明的執著。是他讓整個團隊有了凝聚力。這種聚合力來自他的鮮血,有著細胞層面的牽連。可就算沒有這些,思維和日常接觸上的熟悉,已經讓整個團隊無法分割,任何人也無法離棄。
“頭兒,能不能幫我個忙?”
已經邁出腳步的劉天明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坐在地上的廖秋:“怎么了?”
廖秋有些猶豫:“是這樣……嗯……我知道你這次又弄到了一些免疫藥劑。那個……你決定好分配的注射人選了嗎?”
從這些閃爍其詞的話語中間,劉天明看出了廖秋的意圖。他微微一笑:“怎么,你想要一支?”
心事被點破的廖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只是想預留一支。”
劉天明忽然來了興趣:“你打算給誰?你看中哪個女人了?”
廖秋是個男人。
還是一個初經人事不久的年輕人。
有這種想法并不奇怪,很正常。
劉天明可以理解廖秋的想法。就像初戀中的男女,腦子里最迫切的念頭就是長長久久,而不是油鹽柴米醬醋茶。他們覺得親吻和熱戀就是生活中的一切,只要手挽著手,互相擁抱在一起,就擁有了整個世界。
殘酷的現實很快就會讓他們明白什么才是生活。
“……還沒有。”
廖秋的聲音有些落寞,隨即很快變得高興起來,只是隨著說話內容,再次變得沉寂。
“我只是想預先留下一支,我……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喜歡我。”
獨特的經歷,構成了獨特的思維。廖秋有些患得患失,完全可以理解。
劉天明走到廖秋身邊,蹲下去,用力扶著他的肩膀,用鼓勵的口氣說:“你比很多人都要優秀。我絕對不是夸大其詞。你是團隊里獨一無二的人,也是我們當中最有用的人。我們缺誰也不能缺了你。其實你用不著為這個問題擔憂,你有很多可供選擇的對象。就算現在沒有,以后也有很多。那絕對不是成百上千的概念,而是成千上萬才對。”
說著,劉天明拉開橫系在腰上的挎包,取出一份調配好的血液和免疫藥劑,遞了過去:“給,這是你要的。你可以給任何你覺得不錯的人注射。”
沒有叮囑,也沒有翻來覆去的交代。
劉天明知道廖秋會在這個問題上仔細考慮。其實他很聰明,只是有些時候繞不過腦子里的那個彎。這是年輕人的通病,自己也有過那樣的時候。
天明時分,臨時營地里再次變得忙碌起來。
跟隨者們并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這個地方住一晚。他們也不明白為什么要乘坐列車從成都來到綿陽。
他們只知道跟著團隊可以吃飽,還能得到安全。就混亂世界的現狀來說,這些理由其實已經夠了。
但是今天,劉天明又給了他們一個必須跟從的理由。
無論男女,所有跟隨者都被聚在一起。當著他們的面,劉天明走進人群,把一個中等個頭,看上去還算強壯的男人帶了出來。
劉天明讓這個男人坐在椅子上,示意他卷起衣服袖子,像醫生給病人常做的那樣,在他胳膊上擦抹酒精,扎入針頭,把一管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透明液體注射進去。
緊接著是第二針。那是一種顏色鮮紅的液體,看起來像是血。
“恭喜你!從現在開始,你真正成為了我們的一員。”
劉天明給予了那個男人熱烈擁抱。從他開始,所有團隊成員都走上前來,用微笑、握手、擁抱等各自不同的方式,歡迎這個男人。
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跟隨者。
他的名字并不重要。他一直跟著團隊,表現出色,盡管有時候也會發發牢騷,總體來說卻還不錯,是所有跟隨者中表現最好的一個。
團隊里需要更多的跟隨者。
即便是在亂世,也沒人愿意盲目跟從。除了安全和食物,還必須給他們一個愿意為之付出一切的充分理由。
經歷是最好的證明。劉天明越來越感覺到與普通人之間的巨大差別。那就像是傳說中的神靈與凡人。
我可以制造神,可以從凡人當中挑選出最佳崇信者,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變成神。
上次從成都錦江賓館得到的免疫藥劑還沒有使用,這次又在綿陽體育學校得到了相同數量的免疫藥劑。
從地圖上看,廣元距離綿陽不遠,宋嘉豪也在遺言里說起過放在那里的遺物。
好東西之所以金貴,是因為數量稀少。
得到的免疫藥劑越來越多,選擇注射對象的標準自然也就放寬。
總要讓這些跟隨者覺得有盼頭。
當然,他們現在可能不太理解“注射”的意義。一天、兩天、三天……他們很快就發現那個男人身上的變化,會產生無比強烈的攀比心理,忠誠也會隨之增加。
最直接的變化,就是力量。
劉天明決定著每一支免疫藥劑的發放和使用。
他覺得自己可以建立一支小型軍隊,也真正明白了宋嘉豪遺言里提到過“罐頭”的概念。
身邊最親近的人,當然是不能吃的。
可如果是關系不大的普通人,吃起來就不會有什么心理負擔。就像《夏洛的網》里那只叫做威爾伯的豬,盡管它在蜘蛛幫助下得到了大獎,可是在主人眼里還是沒有改變豬的概念。很幸運,威爾伯的主人是個富裕農場主,不用為了食物發愁。如果遇到饑荒,就算威爾伯在夏洛幫助下拿到世界性的大獎,一樣會被送進屠宰場,分切成排骨、香腸、罐頭……
這是拉近跟隨者關系,得到更多忠誠者的必要手段。
同時,也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儲備。
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罐頭。
劉天明并不認為這是一種邪惡的做法。
他只是在有備無患。
曾經的美好歲月再也不可能回去,清純的年輕人總會被社會大染缸變得面目全非。
所謂善良的意義,其實就是“價值”兩個字。
下午兩點鐘以前,整個團隊都在進行整備工作。
附近的超市和商場都值得轉轉,那里可以收集到很多物資。除了食品和水,衣服、清潔工具、廁紙等物件也很重要。盡管文明秩序已經崩潰,幸存者們仍然保留著很多從那個時候遺留的習慣————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在大解之后用樹葉擦屁股,女人來月事的時候還是很喜歡使用“潔婷”。
至于那些重新修理過,可以正常使用的車輛,劉天明也沒有浪費。按照他的命令,人們把這些車子停放在一快偏僻的空地。表面用苫布蓋住,車廂里存放了部分食物和水。苫布外面堆上了不少雜物,周圍也用車輛殘骸進行遮擋,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垃圾堆。如果沒有掀起偽裝,誰也不會發現其中的秘密。
這只是一種預防手段。
如果列車出了問題,或者在前進道路上遇到困難,至少還可以回到這里,拿取備用物資。
何況,宋嘉豪在遺言里提到過“轉向”。
說不定,這個地方以后還會來。
團隊重新回到了綿陽車站。
時間已經是下午。
走進車廂的時候,劉天明轉過身,順著扶梯爬上車頂,眺望著這座即將離開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