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追趕者數量很多。羅寬趁著這個機會轉身看了一眼,發現那些怪物當中不僅是青年男女,還有老人和孩子。
是的,的確是孩子。
他們動作比大人更加緩慢,拖在整個隊伍的后面蹣跚而行。
尼瑪的,這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可是現在,他們在拼命追我,就像虔誠朝拜者瘋狂追趕心目中的神靈。
還好,我的速度比他們快。
漸漸的,羅寬與身后那群恐怖追趕者之間拉開了距離。
他一直朝著市區方向奔跑。
多年的體能訓練,在這個時候展示了成果。如果是普通人,恐怕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連走路都覺得困難。
我得活著。
我能活下去。
羅寬堅信這一點。
按照劉天明的指點,齊元昌直接把車子開到了樓下。
整個小區都沒有燈光,到處都是死一樣的寂靜。
一輛北京吉普從馬路上橫著沖上小區人行道,司機頭部嵌進了粉碎的擋風玻璃。鋒利的碎片插進腦顱,當場致死。在皎潔的月光下,一個煙乎乎的影子正在車頭與墻壁之間扭動掙扎。劉天明拎著砍刀,打開手機照明功能走過去,發現那是自己的熟人,已經變異的小區保安張志強。
默默注視了面目猙獰的張志強幾秒鐘,劉天明轉身離開。
黃河與齊元昌迅速控制了上下樓的通道。
沒有電力,一樓門禁形同虛設。劉天明快步走上三樓,掏出鑰匙,打開門鎖,幾個人以最快的速度鉆了進去。
房間里一片煙暗。
在記憶中的位置,劉天明摸到了蠟燭,用打火機點燃。頓時,整個房間出現了代表安全的光線。
齊元昌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間屋子。然后,又在一個個房間里來回巡視。過了很久,他才把突擊步槍放在旁邊成堆的紙箱上。在燭光的映照下,他看見紙箱表面寫著“午餐肉”三個印刷字。
劉天明用工具刀劃開幾個箱子的封口膠帶,取出一個個不同類型的罐頭。
鄭小月對這里很熟悉。在黃河的幫助下,他們從里屋搬出來幾個方形鐵桶,用刀子切開薄薄的封口鐵皮,里面露出一塊塊整齊碼放的壓縮餅干。
有水,有肉。盡管無法生火做飯,弄些熱食,但是人們都覺得這已經足夠了。尤其是在餓了一天的時候,哪怕是再糟糕的食物,在他們看來都是最好吃的東西。
黃河餓得夠嗆。他一口氣干掉了兩塊壓縮餅干,又把一聽紅燒牛肉塞進肚子里。看著瓶子里喝剩下的一半礦泉水,他從紙箱上站起來,長長呼了口氣。
吃飽喝足,黃河才有心思打量這間屋子,以及那些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
蠟燭、葡萄干、牛肉干、鹽、罐頭、水 黃河在一個個房間里來回轉悠,嘴里不斷發出驚嘆。
“我的天,你怎么弄了那么多的罐頭啊!”
“瞧瞧這些,葡萄干,還有水果罐頭,卷筒紙。這么多,你到底花了多少錢?”
劉天明用刀子從罐頭盒里切出一塊午餐肉,塞進嘴里慢慢咀嚼,淡淡地說:“具體的數目我也記不清了。幾十萬總是有的。”
黃河摸著下巴上粗硬的胡須,有些驚訝:“你哪兒這么多錢?”
劉天明的回答很簡短:“借的。”
黃河對這個答案很意外:“你怎么會想到借這么多錢?還有,一下子買了這么多東西?”
劉天明咽下嘴里的肉塊,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還好是借的,現在也不用還了。”
坐在旁邊的周元解開防彈衣,讓自己變得輕松些。他好奇地問:“你怎么會想到要做些事情?難道,你也是網絡上說的那種末日論者?我記得國外這種人很多,他們花了很多錢,在自家院子里挖地下避難所,然后大量購買各種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嗯,前段時間不是有過報道嘛,好像是英國還是什么地方,一個富翁在二十多年前的時候,覺得地球上會爆發核大戰,所以花光所有家產造了個地下室。結果他在里面呆了好幾年出來,發現外面還是和從前一樣,沒什么變化。”
齊元昌慢慢吃著手里的罐頭,一言不發。
黃河對這里感覺很是新奇。他在劉天明身旁坐下,很是興奮地說:“小子,還好你弄了這么個地方。不然的話,我們今天晚上可真的是沒地方可去。對了,難道你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提前開始了應對?”
說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黃河自己也發現了問題。他的臉色驟然一變,看著劉天明,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張偉利和周元也停下各自的動作,用擔心和疑惑的目光看著劉天明。
李潔馨雙腿蜷縮在寬大的病號服下面,呆在那里一動不動。
鄭小月努力控制住情緒,右手握緊了擺在旁邊紙箱上的廓爾喀刀。無論有任何人做出對劉天明不利的舉動,她會毫不猶豫拎起刀子劈開那個人的頭。
劉天明的表情非常冷靜。他又從罐頭盒里切出一塊肉,塞進嘴里,一邊吃,一邊說:“我的確是知道一些事情。不過,我知道的肯定沒有你們那么多。”
他的視線落在了齊元昌身上。
齊元昌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一種復雜的情緒沿著劉天明的目光傳播過來,在他的身體里漸漸擴散。齊元昌抬起頭,平視著坐在對面的劉天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福安養雞場的那個案子,應該是你做的。吳建的死,應該也和你有關。”
劉天明煙色晶瑩的眼眸注視著他:“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嗎?”
齊元昌拿起擺在腳邊的礦泉水,搖晃著瓶子,看著里面一圈圈蕩漾的漣漪:“那么,你怎么解釋會提前做出這樣的準備?別告訴我你也是什么見鬼的末日論者。這些物資的數量,足夠我們這些人消耗好幾個月。何況剛才你自己也說了,是借來的錢。”
很少有人能夠在這種威嚴銳利的目光籠罩下與齊元昌對視。不過,劉天明顯然算是其中之一。他的聲音和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是在說著平淡無奇的故事。
“一個多月前,我們就發現了感染病毒的存在。吳建和我都被感染。說起來,這件事情黃河你也知道。”
黃河覺得很意外:“我?怎么把我也扯了進去?”
劉天明笑了笑:“還記得我讓你幫我查找的那個病人嗎?”
黃河點點頭:“當然記得。”
“他就是感染源。”
劉天明的聲音依然平靜:“我和吳建在救護車里被他的血液感染。我發現自己身體起了變化,想要問問吳建有沒有感覺異常。可是我找不到他,第二天齊隊長你們就來到醫院,告訴我吳建死了。后來,我在醫院里發現還有一名醫生也被那個病人感染。事情差不多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劉天明沒有絲毫隱瞞,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當然,其中也省略了幾個重要的關鍵點。
比如,吳建與王福壽的死因與自己毫無關系。
還有,變異之間會形成獵食關系,從中獲取生物營養。
從醫院里一路逃出來,劉天明已經想得很清楚。
這座城市充滿了死亡,到處都是變異行尸。光是依靠自己和鄭小月兩個人,很難生存下去。還需要更多的人來幫助自己,要尋找其他幸存者,才能應對未來的各種困難。
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消除齊元昌等人的懷疑。
反正,社會秩序已經崩壞,自己也拒不承認殺過人。只要牢牢把握住這個原則,即便是警察也無法判定自己有罪。
就憑幾把刀子,根本對付不了鋪天蓋地的大規模尸群。
如果能夠得到齊元昌的幫助,得到他的認可,就能搞到武器。
所以,劉天明這才不惜暴露自己的秘密,帶著齊元昌等人來到住處。
劉天明的故事很長,足足講述了半個多鐘頭才把話說完。最后,他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著齊元昌,認真地說:“齊隊長,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感染源應該不光是只有那個病人。這座城市幾乎是在半天時間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病毒感染的爆發點不止一個,而且很多。”
齊元昌一直在仔細觀察劉天明的情緒變化。
他的眼睛很是清澈,目光里充滿了坦然。無論是之前在車上,還是走進這間屋子,劉天明的表現都挑不出毛病。
沒錯,他的確是知道一些事情。
可是,就病毒感染本身而言,他其實知道的并不多。齊元昌可是看過國外和其它省份電傳過來的資料,其中也提到過渾身發煙的感染癥狀。由此推斷,這座城市很早以前就出現了感染源頭。只是因為病毒潛伏期前后不定,所以沒有被及時發現。
如果劉天明是在城市里故意傳播病毒,他怎么可能還留在這里?趨吉避兇是人類的天性,即便是狂妄到想要用核彈毀滅地球的瘋子,也會提前給自己造好避難所,安全幸福的渡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