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七,天子朱由檢看著江南各地寄來的奏章,眉頭緊蹙。
這些奏章堆滿了朱由檢的書案,大大小小,都是來推脫朱由檢的征調的。
如今朱由檢的朝廷已經勉強運轉起來了。
李植雖然殺死了一千一百名通敵文官,但是朝廷上罪不至死的文官還是有幾百人。朱由檢象征性處罰了一些向江北軍示好,但不曾出賣情報的文官,并利用這些比較“忠誠”的文官把中樞的架子搭建起來。
中樞運轉起來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地方上征調文官。
當然,這征調誰,不征調誰,就有許多名堂在里面。出于控制江南的目的,朱由檢在江南征調了七百多文官。基本上,江南各府州縣的主政官員被朱由檢換掉一大半。
這些人全部被要求入京,填充大屠殺后空蕩蕩的中樞。
江南這些年來依仗江北軍的兵威,完全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朱由檢此時便將這些文官大換血。這次的征調名義上是普通人事調動,實際上是把江南不聽指揮的地方官換掉,把比較聽話的官員提拔到江南去主政。
但顯然,朱由檢的意圖被江南的文官看穿了。江南的文官們使用了很簡單的一招對付朱由檢——抗命不從。
各地的官員以各種名義狡辯,有的說地方遭災,有的說百姓挽留,有的說患病臥床,總之就是賴著不走。朱由檢讓吏部官員發出的幾百封行文,沒有幾封是能起作用的。
更無奈的是,朱由檢對這些公然違抗吏部調令的行為卻是無能為力。
京營只有兩萬人,守衛京城尚且兵力不足,朱由檢不可能派兵馬殺到江南將這些集體抗命的文官們抓起來。
新軍敗給江北軍以后,朱由檢手上的實力可以說是大不如從前。這重新控制江南的事情,任重而道遠。
王承恩看著那些抗命的奏章,氣惱不過,說道:“圣上,這些文官當真是蠅營狗茍無法無天。如今江北軍已敗,他們居然還敢違抗上命!”
朱由檢嘆了口氣,踱步走到了乾清宮的窗戶邊,對著窗外的景物沉吟不語。
王承恩跟了過去,說道:“圣上,不如派東廠番子去江南拿人!抓幾個帶頭的官員關進東廠,讓這些文官們知道圣上的天威!”
朱由檢聽到這話,看了看旁邊的東廠太監王德化。
王德化臉上一凜,面露難色。
朱由檢知道王德化完不成這個任務,搖了搖頭說道:“東廠那幾千人有什么用?江南的地方營兵和衛所軍都聽文官的。東廠的番子若是跋涉幾千里到江南去拿人,恐怕人拿不到,自己的性命都要提心吊膽。”
若真的派東廠番子去江南拿人,恐怕最可能的結果是番子在江南非正常死亡,然后結果全部被推到盜賊山匪的頭上。
王承恩想了想,不再言語。
許久,他也嘆了口氣,說道:“好不容易把江北軍打垮,難道皇爺就沒法重新控制江南?沒法將新法推行全國?”
朱由檢看著窗外的風景,皺眉不語。
許久,乾清宮中都沒有人說話。
三人沉默了好久,王德化才壯著膽子說道:“皇爺,奴婢以為,江南文官所懼唯有齊王。如今想控制江南,只能依賴齊王的力量!如果以齊王的名號號令江南,那些文官們恐怕都會聽令。”
朱由檢愣了愣,轉頭看了看王德化。
王承恩皺眉說道:“王德化,你說得什么渾話?若是讓齊王號令江南,那整個天下豈不是聽齊王的?”
王德化被王承恩呵斥一句,低頭不敢多說,往后退了一步。
“是,咱家失言了。”
朱由檢卻對王德化的話來了興趣,揮袖說道:“王德化,你有什么主見?大膽說!”
王德化抬頭看了看王承恩,又看了看天子。
朱由檢又說道:“大膽說!”
王德化舔了舔嘴唇,說道:“如今江南文官最害怕的就是手上有幾十萬雄軍的齊王,天子不如和齊王商量這次征調江南文官的事情,若是能讓齊王表示對天子的支持,恐怕事情就好辦了。”
朱由檢問道:“要齊王如何支持朕呢?”
王德化想了想,說道:“要征調官員布置人事,莫不如讓齊王兼領朝廷的吏部尚書一職。屆時天子有什么人事征調,直接讓齊王蓋親王印璽。”
“同時再讓齊王調兩萬虎賁軍駐扎南京,威懾江南。則江南的屑小都會瑟瑟發抖,一個個老實聽命了。”
王承恩聽到這話,猶豫說道:“這怕是不妥吧?讓齊王掌朝廷人事,甚至駐兵南京,這以后天下官員豈不是都聽齊王的?”
朱由檢也是面露猶豫神色,一甩龍袍前襟坐到了椅子上,矛盾地思考起來。
想了一會兒,他問道:“借齊王之威號令天下倒也是一個法子。只是時日長久,若天下人因此都習慣了齊王的權柄,紛紛倒入齊王旗下,藐視朝廷,如何?”
王德化拱手說道:“此事若想成,便需要齊王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志。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齊王的忠奸,只有圣上能分辨了。”
天子聽到這話將雙手放在了書案上,沒有說話。
王承恩慌張地說道:“圣上,如此大大不妥。齊王在天津已經是尾大不掉。如果再讓他染指中樞主掌人事,那天子什么決定都要和他齊王商量?恐怕當真是權勢熏天啊!”
朱由檢卻還在回味王德化的那句“周公恐懼流言日”,突然撫須說道:“有趣!”
王承恩愣了愣,“啊?”了一聲。
朱由檢笑著看了看王德化,說道:“王德化!你的諫言有趣!”
王德化拱手說道:“皇爺圣明!”
朱由檢站了起來,說道:“王承恩,速速擬旨,就說朕調齊王入朝擔任吏部尚書,主掌天下人事。這封圣旨王德化你親自送到天津去,看看齊王什么反應。”
王承恩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最后還是答應下來。
王德化拱手一禮,說道:“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