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日,洪承疇的十四萬大軍到達大筆山,駐扎在山下五里之外。
根據洪承疇的線人匯報,韃子最大的紅夷大炮可以打三里。大炮架在山頭俯射射程增加,可能會打到四里,所以洪承疇的兵馬在五里外扎營,遠離紅夷大炮的射程。
十四萬大軍花了一天的時間修建營寨,在二月十七日才出兵集結在山下。大軍分為九個軍鎮,由九個大方陣組成。每個方陣由一鎮的總兵指揮,占據幾百米的戰場寬度。整個大軍連綿出去十余里寬度。
明軍尚紅,兵士們大多穿著紅色的盔甲或者紅色的鴛鴦戰襖。即便是李植的兵馬,穿的也是紅色的新式軍裝。一眼看過去,十四萬人的大軍如火如荼。
明軍在筆架崗和何家坳勝了兩場,士氣高漲。士兵們昂首挺胸站在戰陣中,無數的旗幟在空中獵獵飛舞,看過去像是一片沸騰的海洋。
洪承疇站在中軍處,舉著李植送給他的望遠鏡,仔細觀察大筆山上的防御。
大筆山上面,到處挖著溝渠立著石壘,整座山已經變成了一座大堡壘。
從山腳下到山頭,不知道挖了多少道溝渠。那些溝渠大都是一丈寬大溝,看上去挖得極深,邊緣陡峭,估計跳下去就爬不上來了。山上不僅有溝渠,溝渠的后面往往依著山勢修了夯土的高臺。這些高臺動輒高出山體五、六尺,這樣溝渠和高臺之間的落差就達到一丈多。
高臺的外邊緣,還修著幾尺厚的土墻,似乎是用來防御炮彈的。這樣厚實的土墻,即便是李植重炮也無法一炮洞穿。而這樣的土墻高臺,整座山上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想一炮一炮地把這些防御工事清掉,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
清軍的士兵手持弓箭、火銃守在土墻后面,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出來。即便是李植的步槍手,也極難在遠距離瞄準這些只露出頭和肩的清兵。
山腳往上兩百多米,一處山勢陡峭的地方,則干脆挖得筆直,改造成為了巨大的懸崖。懸崖高六、七米,上下僅有一條窄小的,一線天般的土坡。這樣的土坡上,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要在懸崖上守著十幾個弓箭手或者火銃手,下面人極難沖上去。
小山的最上面,建著石質的敵樓。敵樓的炮臺里擺著清軍的十幾門紅夷大炮,俯瞰整座小山。架在山上的大炮射程更遠,恐怕遠在四里外,清軍就能對山下開炮轟炸明軍。
清軍防備嚴密,在防線各處都綁著狗,用來警戒。如果明軍晚上偷偷攻山,這些狗就會大叫警戒,叫醒其他清軍。
李植仔細觀察清軍的陣地,發現不少犬牙交錯的高臺是多角度對著山下仰攻的敵人的。這樣的設計極為陰險,一旦明軍攻山,可能會受到多個平臺上的聯合火力打擊。
洪承疇、楊國柱、王樸、吳三桂和曹變蛟舉著李植送的望遠鏡,仔細觀察清軍的防線。曹變蛟和李植是老相識了,李植也送了一臺望遠鏡給他。其他的四個總兵就沒有望遠鏡了,只能看著洪承疇等人眼紅。
眾人好久才放下望遠鏡,一個個面色凝重。
王樸攏了攏身后的披風,說道:“這韃子防御得好嚴密,想打下這座小山,不知道要死傷多少官兵?”
吳三桂點頭說道:“督臣,清軍防御得好嚴密,不知道在山上指揮的清軍,是韃子哪個將領?”
洪承疇說道:“是東奴睿郡王多爾袞。”
眾人對視了一眼,恍然大悟,暗道原來是多爾袞。多爾袞崇禎十一年帶領明軍破關而入,在京畿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打潰了無數明軍,可謂是東奴的名將。眾將對視了一眼,越發覺得此戰難打了。
楊國柱想了想,揮手說道:“這座小山雖然防守得嚴密,但是終究是一座小山。假以時日反復攻打,還是能攻下的。怕就怕我大軍攻打小山時候,北面的韃子乘機進攻我大軍的側翼。如果我大軍在山上攻堅時候側翼被打潰,就是全軍大潰的結局。”
眾將聽到楊國柱的分析,都覺得有道理。東奴不僅在大筆山上有駐軍,在北面五里的天柱山還駐有幾萬大軍,具體數字不明,但隨時可能揮師南下沖擊攻山的明軍。清軍如今在遼西作戰的士兵有十萬,兵力并不比明軍少多少。
如何在漫長的攻山戰中守住側翼,也是這一戰決定勝負的關鍵。
洪承疇看向諸將,說道:“此戰我們派一、兩萬人正面攻山。再以三萬人守住東翼,三萬人守住西翼,確保山下的陣地不失。”
“何人愿意擔當正面主攻?”
眾將對視了一眼,沒人說話。這山上的防守這么嚴密,處處是壕溝高臺,正面攻山的隊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上去。這種攻堅的事情,當真是吃力不討好的。萬一部隊攻到一半潰散了,說不定還要被責罰。
眾將對視了一眼,沒人說話。
李植見沒人請戰,拱手說道:“軍門,李植愿意擔當主攻,攻打大筆山。”
聽到李植的請戰,洪承疇搖了搖頭,撫須說道:“興國伯是我大軍的膽氣,不可輕用。興國伯當坐鎮中軍,非有不得不戰的情形,才出動興國伯大軍給予雷霆一擊!”
李植聽到洪承疇的話,知道這是天子的密詔在起作用。不到非用自己不可的地方,洪承疇還是不會輕易讓自己殺敵立功。只有前面攻山的人實在打不下大筆山,洪承疇才會讓自己上陣。
李植沉吟不語,不再多說。
洪承疇掃視諸將,最后看向了以驍勇著稱的曹變蛟,笑道:“我看這攻山的重任,非小曹將軍不能承擔。”
曹變蛟見洪承疇直接點名讓自己攻山,舔了舔嘴唇。
他終究是個忠義的性子,不會推諉,當場抱拳說道:“軍門有令,末將豈敢不從。我愿率領麾下一萬兩千人攻山!”